对面的青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夜风将眼中的神色吹乱, 流露出真实的疑惑与不安。
“......真是可怕。”低声说道，仿佛是中了什么魔咒，之前那神采飞扬的自信瞬间从身上消失了, “这样的地方，为什么需要对外吸收新鲜血液呢？的意思是说，们已经创造出了们想象不到的就, 还会在乎们这些蝼蚁吗？”
虽然想通过“科技移民”进入地城的人并不，但这个渠是一直开放着的。周人语知道，这个和林星缀们刚认识的年轻人也知道。
沟谷基地将自己的内部消息封锁得如此严格，却又广泛地向外招收人手——这似乎有些反常。但要说可疑，倒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
“......或许能获得居住资格的只是少数人吧。”林星缀说道, “就像大浪淘沙那样。能留下的都是真正的人才。”
“希望如此吧。”青年有些沮丧地说，“对了，你们研究的是什么方面的新科技？”
“能源方面的吧。”林星缀模糊地解释。因为研究虫族的能源结晶算是个不错的项目, 但是实用前景不容乐观, 近期内最大的作用或许也只是进一步更新人类对能源的认知理论......
想靠反制虫族能源来瓦解虫族的文明，还不如升级战力把虫族打趴下来的实在。
话说回来, 现在的沟谷基地对上虫族的军队, 有几分胜算呢？感觉比深海基地那边要抗揍的样子......
就在林星缀陷入沉思的时候，姬云程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 再次用望远镜往刚才事发的街看了一眼。
林星缀下意识抬起头：“怎么了？”
“有人来了。”姬云程说道，然后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
和们站在一起的青年也马上用望远镜瞅了一眼，顿时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林星缀：“......？”
林星缀转身，把镜头对准, 探头望去——发现有个人开着一辆小型的轮清运车过来了。很快，那辆车在反抗军血肉模糊的尸体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件带黄色条纹的马甲背心的年轻人。轻轻松松地把那具尸搬上了清运车, 然后从车上取下工具，开始清理地面上狼藉的血迹。
那个年轻人拥有不错的相貌，看起来单纯而乖巧，即使在干这肮脏、繁重的活儿，的目光依旧轻盈盈的，让人觉得即使下一秒要温和地微笑起来，也能做到。
这张脸他们可太熟悉了——是“亚当”。
“亚当在地城里究竟是怎样一存在？”分走了一个望远镜的那个青年问出了林星缀心里想问的问题，“怎么感觉什么活都干？”
原来还以为“亚当”是设计来专门做向导的仿生人，现在看来他却更像个打杂的，什么都干。连收尸这活儿都是他负责。
“......或许是生活不易，仿生人也要打好几份工？”林星缀有些迟疑地问道。
青年仿佛被林星缀给噎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和“亚当”做生意的事情，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起来。
“......要回去睡觉了。”青年把望远镜丢到林星缀怀里，“这东西还给你们。唉，本来还在等研究院的处理结果，等得睡不着觉。现在好了，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你怎么这么一副蔫了的模样？”林星缀有些奇怪。
青年回头瞥了一眼：“因为我的研究方向是仿生智能化方面的。早听说这里的机器人武力超群，但没料到和人类近似的仿生人反倒混的这么差劲。看来，们现在只想全面改造地城居民的身体......”说着，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抛开这些不说，反正这里是没有的用武之地了。这叫什么，班门弄斧，是这么说的吧？”
确实，和那些承载着芯片的机械人相比，仿生人“亚当”已经很聪明，但是还不够聪明。这个青年大约是没信心去升级“亚当”，有点知难而退了。
“再见。是没戏了，祝你们成功吧。”
说完后，青年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啪”地一声关上了摇摇欲坠的门。
关门的声音之大，可见的心情恐怕没有的表情那般波澜不惊。
忽然，姬云程扯了扯林星缀的袖口，示意他蹲下来。
林星缀：“......怎么了？”
姬云程：“刚才那个仿生人和对上视线了。应该已经看清们的脸了。”毕竟凭仿生人的视力，看清们不需要望远镜。
林星缀心中警铃大作。和上一个“亚当”的不美妙邂逅还记得清清楚楚。
“们要不要马上逃跑？”林星缀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觉得自己把房间选在三楼实在太明智了，们逃跑也方便很。
“......没必要。”姬云程轻声说道，“好像只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林星缀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探出半个头去，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仿生人正勤勤恳恳地修补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看那架势，的工作量不小。
林星缀：“对我们确实没反应。这是不是代表着，咱们的警报已经解除了？”
之前缪南让他们等天。虽然他们的分离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但如果缪南效率够高，也足以帮他们摆平逮捕的事。
“有可能。”姬云程点头说道。
林星缀犹豫了片刻：“是不是诈们的？装作没有看见们，实际上已经跟上面汇报了？”
姬云程：“觉得没有那么......智能。”
林星缀：“你不要把人家说的跟笨蛋似的。还懂跟来地城的陌生人做生意的。”
姬云程笑了出来：“你刚才也看见了，之前和们聊天的那个男人把知道的信息分享了出来，却只借用了一次望远镜......提起和亚当的交易，也只抱怨交易的程序繁琐，却没有提到其他的，说明这些信息的标价本身就不高。和这些情报本身的价值相比，它的价格恐怕称得上低廉——只有最不会做生意的人，才会像这样坦诚地把能说的全都说出来。”
这恰好证明了“亚当”不够聪明。
林星缀：“......还是觉得们该试探一次吧。”
说着，从姬云程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型手电筒——这次姬云程身上带着的东西都非常小巧实用——林星缀打开手电，灯光像是利剑一样在黯淡的夜幕中划开一豁口。
然后，林星缀开始很没有风度地用手电筒晃那个仿生人的眼睛。
姬云程：“......”
林星缀低声喊：“知道这方法也是够没品的！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吗！你快看看，亚当是什么反应——”
姬云程：“......在冲我们的方向挥了挥扫帚，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林星缀：“那没事了。警报解除。”
姬云程无奈地看了一眼。
林星缀收到手电筒，再用望远镜去看，发现亚当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把工具重新装回车上，然后爬上清运车的驾驶座，刚按下启动按钮，就听见“哐啷啷”一声，清运车后车厢就像是抽风一样弹开，尸体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顿时地上又是鲜血淋漓，跟凶杀案现场一样。
这下乐观如亚当也有点扛不住了。仿生人先是懵了整整三秒没有动作，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愁云惨淡的表情，认命地爬下车，把尸体装回车厢上，然后又开始清扫路面。
林星缀看着亚当干活，忽然开口问道：“是不是忘了去修车？”
刚才清运车明显是故障了。如果仿生人按照刚才的程序再来一遍，估计又要出事。
林星缀：“......不会笨到不修车吧？”
林星缀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缩在角落里担心一个仿生人智商不够用的一天。
在导师的逆天熏陶下，记忆中的仿生人似乎都是非常难干、实力超群的。混成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们要不还是去帮帮吧？”林星缀忽然对这个仿生人生出一莫名的同情，“反正我们暂时也没事干。”
要等缪南联系，当然是在旅馆等着们找上门来。
看着林星缀真诚的眼神，姬云程无声地看了眼远处勤勤恳恳干着活的亚当，最后还是说：“好吧。但不一定能把那辆车给修好。”
“这不还有呢。”林星缀对自己很有信心。修辆垃圾车而已，赌上联邦名校高材生的义，怎么可能办不到。
但没想到的是，仿生人“亚当”拒绝了们的帮助。
“自己也可以。曾经下载过关于机动车的检修资料。能解决我目前的麻烦。”亚当微笑着说道，“谢谢各位。再见。祝你们晚安好梦。”
林星缀：“你好倔强。”
亚当：“谢谢夸奖。”
林星缀：“但如果偏要帮你呢？”
亚当：“那我应该开始针对您之前用手电筒晃眼睛的行为发表控诉。”
林星缀挑了挑眉：“这招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亚当理所当然地说：“从基地书库里记载的旧时代书籍——《语言与人际交往的艺术》。”
林星缀忽然有些好奇，研究院怎么能搞出这亚当这样的仿生人来，同时兼有着薛定谔的智商，以及与量子力学一样飘忽不定的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