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迟一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过身坐到了陆燐对面。
陆燐没有接话，从一进门就开始疯狂叹气，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迟一西看陆燐表情并不轻松，便递过去一杯茶：“怎么了？还是没头绪吗？”
陆燐摆了摆手，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那批钢材距今时间已久，记录在册的线索少之又少，即便是要配合警方调查，也问不太出来什么。而且这么大阵仗查这东西，肯定是会打草惊蛇的。”
“胡队说你们还去外市查了？”
“嗯。”陆燐说，“外市总公司嘛，一般分厂制造的所有流程都是要上报的，我和胡队去查，结果拿了一大堆审批不合格的报告出来，严丝合缝，根本没有问题能被找出来。”
“那是有人做过手脚吗？”迟一西说，“要是真有人敢动，可就不止审批不合格那么简单了。”
陆燐皱了皱眉：“顶风作桉，怎么敢的呀？”
迟一西坐在了他对面，说：“这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看咱们遇到的事儿，只要是有利可图哪怕拿命填进去都行，更何况只是假造了审批报告。”
“唉，真烦啊。”
迟一西笑了笑，说：“别烦了，我这儿还有更烦的事儿呢。你还记得刘向吗？”
“嗯。”
“人家父母俩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女儿要做这种中性装扮，之前刘向可是很淑女的，我还看过她照片，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女儿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知道刘向在学校的情况怎那么样，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父母？”
迟一西耸着肩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为人父母这么失败我倒真是没想到啊。刘副队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说尽量从刘向生前待过的学校和其他常去的地方找线索。”
“可不相当于大海捞针了吗？”
“是啊，但没办法的事儿，刘向的死很蹊跷，傅岩碰上刘向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但回了警局之后就自尽，说没有问题谁信啊。”迟一西说，“现在警方已经去刘向的学校调查了，但愿能从她们学校那里得到消息。”
“我甚至怀疑刘向和狩猎帮的人有关系。”
迟一西点了点头，说：“说不定呢。如果刘向真的加入了狩猎帮，现在就能把目标确定了。”
陆燐额角突突地跳，他抬手按了按，说：“狩猎帮……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傅岩拿回来的那种帽子？”
迟一西点头。
“帽沿上画了叉，”陆燐想了想说，“如果说，这个类比为狩猎，一般瞄准时叉号标志表示目标确定可以动手，那么在碎石岩和在医院推向卓的那些人，都是狩猎帮的……”
“……这是从几个月前就盯上我们了？”
陆燐说：“还不止。自从绥宁去了金三角，或许是从三年前开始，狩猎帮就已经存在了，毕竟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这么多愿意为其卖命的人，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有任何利益地去做这些杀人的事儿？”
“他们可能看中的就是社会上一帮特殊的人，”迟一西两只手搭在一起，食指对着食指对抗了一下，说，“你想，魏留声一直在流浪，我们搜集到的资料只仅限于他出狱之前，这几年他经历过什么我们并不知道，还有康振年，家境贫困，唯一的亲人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包括现在的刘向，刘向的父母就是那样不负责任，自由生长出来的孩子没有长歪已经算是很好了，但是刘向不是，她还是愿意脱胎换骨去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一定是有某种条件在诱惑她，不然谁敢冒险去做可能毁了自己一辈子的事儿。”
陆燐皱了皱眉：“好处，不可能只是钱吧？”
“嗯，”迟一西说，“钱嘛，对于康振年和魏留声来说很需要，但刘向不是，她还是学生，父母每月会给她足够的生活费，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但具体的咱们也猜不到，没办法，牵扯的人太多……”
“我想起来了，”陆燐抬眸看向迟一西，“这个狩猎帮如果不是国内的人在主导，那可就麻烦了……你知道吗，魏留声吸毒。”
“什么？！”
“刘副队审魏留声的时候，给胡队请求让禁毒大队拿点东西过来，魏留声毒瘾犯了，但是后来等他平复了一下再问，他对自己吸毒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什么毒品？”
“冰毒。”
“……”迟一西睁大了双眼，“这，那这……”
“所以说，这水很深。”陆燐紧紧皱着眉，手指在杯沿上上下滑动，“现在不仅是不符合规定制造枪支器械，还牵扯到毒品，我是真的担心以后。”
“咱们能想到的这些，胡队他们肯定也能想到，”迟一西说，“切尔西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再也不会在明面儿上听到吸毒两个字，没想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陆燐说，“禁毒和反黑本来就是一瞬间也不能停止的，即便是里面有很多令人唏嘘的故事，但这并不是犯罪的理由。”
迟一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私造武器，跟伯拉罕脱不了关系。至于毒品，这得再从魏留声身上下手。”
“我们之前因为这破东西跟切尔西拼死拼活，”陆燐说，“现在又因为文物和伯拉罕斗智斗勇，你说他俩是不是兄弟啊，专门出来祸害人？”
迟一西轻笑了一声，不过并没有任何笑意，他说：“这辈子遇上这两人，真的是绝了。”
陆燐站起来走了两圈，说：“算了算了不想了，这几天这些孩子怎么样，训练的如何？”
“挺好的，”迟一西说到训练他就生气，“我和你说啊，傅岩这人我管不了了，你去和他掰扯掰扯吧。”
“怎么了，又杠上了？”
“嗯啊。”迟一西说，“刚才格斗训练，他和向卓打，结果就跟开闸放洪水一样，一直往后退，结果两个人没站稳抱一块儿摔了，人家还直接用手掌撑地，妄图撑起两个人的重量，结果诶嘿，哐当一下把手腕弄伤了。”
“受伤了？严重吗？”
“看样子还好，软骨损伤，让他去拍片不去，窜的比兔子还快，直接跑去和班上的人待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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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燐无奈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不拿手撑一下头就挨地了，你这人真是……那向卓呢，这姑娘来了之后就和医院过不去，三天两头都得去几回。”
“她没事，手臂蹭伤了，见傅岩受伤还有些害怕，我见傅岩也没理她。”迟一西说，“但这不是重点。老陆，这都多长时间了，傅岩要再不进513可就真的没机会了，平时训练也不注意点，眼看马上就要考核了，他总不能再耽搁一年吧。”
“你就是因为这和他生气的？”
“那不然呢。”
陆燐说：“傅岩他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也不能强迫。再说了，513对于傅岩来说，其实也……问题不大，他拿过的荣誉和在其他战友心目中的目标形象，其实傅岩真的很优秀了，不不是非要让他进513才能证明自己能行，证明自己强，真的，没必要。”
“他难不成就当一辈子排长？混到年龄够了退役回家种地吗？”迟一西说，“这孩子不能止步于此，他应该一直往上爬的。”
“你说的对。”陆燐说，“但是，不要逼他，傅岩是我们一手带出来的，希望他平安，要比希望他建功立业更来的实在。”
*
几天后，截止把考核名单送上去的前一天晚上，陆燐和迟一西都在等着傅岩过来说他自己想进513，不过都等到九点多了也没见人来。
陆燐给几个文件上签了字，把资料整理在一起，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就是犟。收摊儿吧，明天见了人再好好批评教育。”
迟一西在桌面上按着笔，很有节奏地敲出了一首曲子，陆燐拍了拍他的肩膀：“考核的时候，敖日格勒跟于航安也要来吧？”
“嗯，”迟一西又转了转笔，“再等五分钟。”
陆燐笑了笑。
倒计时五十秒的时候，傅岩果然出现在了他们办公室门口。
陆燐有些欣喜，看着迟一西：“哦哟，真来了。”
迟一西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陆队，迟队。”
“这么晚来干什么啊？”陆燐明知故问，“我们都打算回宿舍了。”
傅岩走了进来，回答道：“有事儿说。”
“那说吧。”陆燐把被子里泡了一天的茶叶过滤出来倒掉，闻言抬起头，“什么事儿？”
傅岩说：“刘向，可能有双相情感障碍。”
“你说什么？”陆燐没太懂。
迟一西终于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和向卓聊天的时候，她提了一句。”
陆燐皱皱眉：“向卓？”
傅岩说：“是。刘向突然想要改变自己的形象，行为表现亢奋高昂，对厮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精力充沛，毫无疲惫感，但是那阵子过后，就是警察过来带走她的时候，她又突然沉默起来，所以审问的时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在手上涂的氰化物估计是想对敖排和于排下手，但最后用在了自己身上，这就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暴躁无常，可父母会说，她是一个标准的乖女儿。这就是典型的双相情感障碍。”
迟一西说：“都是向卓告诉你的？”
“嗯。”傅岩说，“但这只是猜测，我觉得应该是条线索就想着过来说说，但愿能从刘向身上找到这些人的共同点。”
陆燐说：“可，警方的人为什么没想到这儿？既然这么明显了，那……”
傅岩叹了口气，说：“当时做笔录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这点，关于刘向情绪上的变化我确实没有太多关注，这是我的失误。”
“不是你的问题。”陆燐说，“正常情况下人怎么可能会想到这里，但是向卓挺厉害啊，这都能知道有问题。”
傅岩点了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迟一西：“你这就走了？”
傅岩回头：“迟队还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陆燐低声笑了笑。
迟一西把笔一摔，合上笔记本就往外走：“没事儿！”
傅岩说：“对了迟队，我还想……”
迟一西转过身看他：“想啥？”
“这次513，我也要进。”
陆燐挑了挑眉，迟一西第一反应是怼，第二反应就是大脑跟闪过电一样一下子麻了，这话傅岩只有在他梦里的时候才说过，迟一西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陆燐忙把他笔记本里夹的名单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生怕傅岩后悔了似的把笔递了过去：“别问了别问了，赶紧签字儿，签了可就反悔不了了。”
傅岩接过笔，在名单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迟一西眼睛都睁大了：“你真的要去？”
傅岩看向他：“我都签名了。”
“好好好，别反悔别反悔。”迟一西忙把名单收起来，把所有资料都收起来，然后示意陆燐赶紧把傅岩送出去。
等傅岩走后，陆燐才回办公室和迟一西击了个掌，两个人都笑出了声。
“你说傅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着参加了？”
“不知道啊。”迟一西笑得合不拢嘴了说，“不错不错，这孩子真不错哈哈哈。”
陆燐却收起了笑容：“但傅岩的伤怎么样了，千万别在考核的时候出问题。”
“这几天训练的时候他都尽量没用右手，但傅岩身手不差，我觉得应该不用太过担心。”迟一西说，“他跟向卓真是不让人省心，明天我带他俩再去医院看看吧，如果没什么问题最好，有问题的话那就做好其他准备。这次各个旅部的人都要在我们这里考核，到时候群英集聚，其实我觉得，傅岩要是参加这次一定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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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燐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了，毕竟我俩的得意门生，也是很厉害的。”
迟一西说：“行了，我们任务完成了，走吧。”
*
向卓在操场绕了几圈等着傅岩，见人走过来立刻跑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排长？”向卓说，“这算是有用的线索吧，算不算？”
傅岩点了点头：“是。但是你完全可以亲自去说，为什么非要我转达？”
“我不是怕惹两个队长生气嘛，”向卓往操场中间走了走，“我在看书的时候也想过这些，但是一直没有确定，然后另一本书上有个相似的桉例，我就乱想了想。刘向的情况很像这种，具体的还是得要专业人士确诊。”
傅岩跟在她身后走着：“嗯。你肩膀怎么样了？”
“都好了，”向卓甩了甩胳膊，“这样都不疼。你手腕上的绷带什么时候才能去掉啊？”
傅岩说：“再过几天吧，缠得紧了也舒服，习惯了就不想摘了。”
“噢。”
“你看的书挺有意思，也借我看看吧。”傅岩想了想说，“或者……钱先不用还了，就当是我的借书费。”
“啊？”向卓眨了眨眼睛，“其实……其实我觉得，钱是要还的，借书费没必要嘛，你又不是有借不还的人。我那儿还有几本通俗易懂的，我可以先拿给你，最近我看的那几本其实有些枯燥，难理解。”
傅岩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发手机。”
向卓数了数日子：“确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