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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一章 司晨为何而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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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渴望这个世界拥有曾经那样震耳欲聋的声音,我们都在寻找那样震人发聩的文字,一次又一次地立起狂人之树,一次又一次地将翻身当作是觉醒。

最终才明了,这个世界已经经不动弃医从文之人的呐喊。

那样的声音,若发出来,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这不是舍生取义问题,而是一种必须改变的前奏。

我们需要的,不仅是那一声呐喊,还有那之后不断回荡的回声。

——辉影

清晨七点,位于新州市中心,已有上百年历史的老火车站,一头雾水的义天羽在其叔叔义萧的带领下,找到了在破旧老广场上四处观察的林书文。

“风辉叔叔,我们要去哪里?”

“火车。”

“啊?”

和义萧挥手告别,林书文拉着义天羽的手扭头走进了这个老旧的火车站。

新州火车站成立于蓝星历1904年,是神州国最早建成的一批火车站,原本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公共场所,但在新州东站开通之后,这里的人群也日渐稀疏,最终只剩下图便宜的民工与学生这样的普通百姓,还在背着大包小包地挤进这座车站。

当然,现在拥挤的人包括了这两个临时加入的队员。

“咕……”

义天羽在人挨人的通道里叫苦不堪,仿佛海洋中的一叶扁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潮打翻。

就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刻,跟在他后面的林书文发现了一个不安分的手,正悄悄地摸向了义天羽的口袋。

他没有出口提醒,也没有做出人类所能做的保护动作。只是在他得手后,这个悄然摸到他背后似笑非笑的少年手里,多了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他的战利品,以及,他的……口袋布?

“呼……呼……妈的挤死我了,为什么不去东站坐车啊!”

由于是在安检之后才进行的扒窃,正在大喘气的义天羽仍没有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被人摸走。

“唉?我票呢?不对!我钱……”

林书文仍然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静静地走过了义天羽的身旁,在他的手里,那个熟悉的钱夹正随着他的手腕上下摇晃着。

倒映在义天羽的眼底。

“喂。”

“怎么?”

就在林书文扭头的一瞬,一直凝望着他的义天羽突然发现了二人身处的环境。

也许是因为钱包的丢失激活了他的警惕,也或者是因为陌生环境的降临让他下意识地去观察四周,当本来一起顺着同一个方向以同一个背影向前的人潮中出现一个违和的逆行者时,麻木的人会突然感受到某种生活着的实感。

那是一种突然的自我觉醒或者自我定位,可以笼统地概括为:“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但这种感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林书文将钱包抵还到义天羽手上后,二人继续踏着上世纪铺就的瓷砖,走向了候车室。

义天羽向四周张望着,那并不是源自于他本身的好奇心,而是那些景象,反复,醒目毫无预兆的拉住了他的视线:

缩在角落里的人,坐在行李堆里的人,拿着过时手机大声讲电话的人,以及铺了片凉席在上面席地而睡的人……

这些人或邋遢,或体面,或沧桑,或青稚……

他不会因为这样的人群而诧异,而惊奇,因为文字曾告诉过他,这些人代表着生活,或者说是生存。

同时也因为文字,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站在制高点上去审视他们求生的姿态。

“有什么想法吗?”

“一点情绪的波动,我们不能在某种制高点去审视他们,对吗?”

义天羽难得抓住了攻击林书文的机会,昨天以及今天的不爽让他迫不及待地进攻林书文的话语。

“但你现在,不还是将自己和他们归为了两类人吗?”

“!”

林书文微微侧目,瞥了一眼瞬间失语的义天羽,继续说道:

“你嘴上在提醒着自己不要站在制高点去审视他们,可实际上,你也只是站在了与他们同样的高度,内心里,你仍然将自己看作与这些人不同层次的另一种位置,去审视他们。”

“我没有,尘心的文章教过我,我的父母和叔叔也教过我,让我永远谦虚并尊重的去对待任何值得尊重的生命。”

“但是,只有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当作与这种生命身处不同位置的人,才会去想着“用谦逊的方式去对待他们”。”

再一次被点明了潜在的东西,义天羽默默地闭上了嘴。

“请K0023号列车的旅客……”

广播声转移了二人的注意力,林书文仍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带领着义天羽开始排检票口的队,在他们队伍的前方,密密麻麻地人群已经看不到队伍的龙头。

林书文抓住义天羽的手,开始有意识地去向前插那些位置变换之人的队伍,虽然他们仍然在对准检票口的队伍中,但其动作与行为可以说完全是与那些聚集在龙头的推搡者们,进行插队的较量。

义天羽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丝不屑与尴尬,此刻的行为已经引发了他的“精神洁癖”。

就像是一直被教育遵守规则的小孩子,突然被家长教唆支持着去破坏规则一样,充满了委屈与不屑。

但最终,他们还是会照做,因为大声嚷着规则的孩子,会被教育:脑袋不灵光。

检票,下楼梯,验票,上车。

在越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缝之后,二人终于是坐到了被站票乘客临时坐着的座位上。

火车,开动了。

“所以,我们去坐城际班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的九封市,去干嘛?”

义天羽的言下之意,是反感林书文去一个这么近的城市还要特意挤火车。

至少现在,呆在这片人挨人的车厢里,忍受着怪味和时不时走过的推车与泡泡面乘客的烦人,让义天羽的“精神洁癖”再一次发作了。

他蜷缩着身子,尽量靠在窗边,努力将自己放在一个不和任何人接触的位置上。

而一边的林书文看到他这副模样,突然讲起了一个关于某作家的小秘密:

“知道吗,曾经在和书文一

起坐这样的火车出远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

义天羽被勾起了兴趣,但他看了眼林书文周围满身尘土气的务工人员后,又将自己的身体往里缩了缩。

“他那次,憋尿,从新州市,活活憋了十三个小时,憋到了杭江市。”

“啊?不会吧?你肯定在诋毁尘心大大,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的,此刻的义天羽在情绪波动与生物钟(起床撒尿)的双重作用下,有了一定的存货。

“那时我就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上厕所呢?”,他满脸委屈,说了句:“嫌麻烦”。”

林书文看了眼身边散发着异味,汗臭,以及完全没有下脚点的走道,回想起了那时自己的感觉。

他视线不变,继续说着:

“因为他是一个很别扭的人,总是喜欢和自己闹别扭,担心给人添麻烦就不会去申诉,担心会和周围人碰撞拥挤而选择不动。”

“这些在第一印象里,往往象征着他的善意或者温柔,可如果扪心自问,他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放在了某个特别的位置上呢?”

林书文继续讲着,在周围嘈杂的声音里,他音量不高的声音被义天羽精确地吸收进了耳朵。

“以圣人,或者好人的要求约束自己,给自己加上套子,将自己放在远离大部分人群的位置。想要将自己做的善行供诸与众,获得他们的称赞和敬仰,却为了维持自己的,简单讲就是“逼格”,而演着自我满足的独角戏。”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直到他觉醒之前,他都是在这样生活着。”

林书文神色惆怅,没有目标地凝视着前方,仿佛在缅怀自己的过去,这一刻,义天羽突然开始怀疑起了他真实的身份。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应该只是你的过度解读。”

“因为他曾跟我讲了几年,对,在他有觉醒的苗头到完全实现自我觉醒的这几年,他几乎天天在深夜,像听歌软件里的那些酸秀才一样,在我的耳边一直讲着。”

林书文突然笑了一下,扭头跟义天羽开了个补充式的小玩笑:

“当然,是打电话。”

“呃……”

义天羽扭过头,明白了林书文补充里涵义的他尴尬地挠了挠脸。

“几乎每天晚上都在讲,从小时候到长大,再从长大讲回小时候,然后讲小说,讲自己的那些梦……”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看着手机回忆,林书文绝对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抑乐头号种子选手。

每天,尤其是在深夜十二点睡前睡后,我们的林书文同学都会主动去胡思乱想,从编写故事到意淫,从畅想未来到回忆过去,可以说,他每天,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有意识的时间里,都是在思考与想象推敲。

而沉迷幻想之人虽容易看破红尘,过早成熟,却大概率会染上虚实不分的毛病。

习惯性从上帝视角去看待世界,习惯性将自己摆在与常人不同的位置。

就像是,现在因为文字而染上这病的,义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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