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好似想到什么一般,这才反应过来的小周子快步上前询问道:
“奴才我还是给小主请个太医吧,悬丝诊脉开方抓药,我等也能放下心来,听闻太医院的白太医……”
话未说完,‘白太医’三字便让慕子染心中一沉。她便连忙摆手,一边嗓中呜咽着制止几乎要往太医院冲去的小周子。
“如若你愿意,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带你远走高飞。”
当日在太医院外的一幕,白洛行所说的话还萦绕于心,始终让她介怀不已,去面对一个如今还对她深情厚谊的故友,实在会令她乱了阵脚。
此生再不相见,她早已保定了这样的打算,对二人都是好呢。
见慕子染反应剧烈,小周子也不敢冒然行动,只得立在一旁干着急。
所幸一转头便望见方才的小宫女一阵小跑的端着茶水而来,他赶忙接过呈予慕子染,顺着她的脊背,望着她一点点将茶水饮完。
那小宫女也极有眼色,递上一方结晶的帕子,慕子染接过擦拭干净嘴角,善意的朝那名宫女笑了笑,憔悴的面容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疲倦而虚弱。
小宫女见慕子染如此客气的对她,一时倒也不好意思,羞怯着脸颊退后几步,欠了欠身便跑回了御膳房中。
“小主可好些了?”小周子担忧的蹙眉问道。
“已无大碍,我们继续走吧。”
此刻的慕子染已经缓了过来,深呼吸了几口,抬手将方才弯腰干呕时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见小周子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也冲他展露出明媚的笑容,道:
“本主真的无事,只想快些回宫休息,还不快些护送我回去?”
小周子这才放下心来,搀扶着慕子染,继续往绛雪轩方向走去。
一路上慕子染心中都在冥思深索,回想起近日种种恶心疲乏的迹象,然只是间歇性偶发,过去了便又一切如常。
慕子染皱了皱眉,面上好似愁云笼罩,这些细节均令她十分在意,却不知究竟是近日劳碌伤神所致,亦或是真的染上了何种疾病。
她打定主意,回了宫定要遣福安去传个太医来瞧瞧,除白洛行以外的便可。
回到绛雪轩时,院内屋中都是一片寂静,连栀子花纷落的声音似乎也清晰可闻。
众人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计,既不相互交谈,也不随意歇息,丝毫不似平日里嬉笑打闹,随意自由的模样。
小周子同样大惑不解,摸着下巴纳罕道:
“何时在绛雪轩中也有这般凝重的气氛。”
二人大惑不解的一道掀帘进了屋中,汀兰旋即迎了上来,见慕子染面容憔悴,眼眶泛红,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忙拉着小周子到一旁,质问道:
“我让你好生守着小主,有事便来找我,怎的成了这般也无人来通传一声。到底是受了谁的气,难不成又是哪位妃子前来招惹生非?”
小周子被无端端数落一番,委屈的瘪了瘪嘴,苦着脸道:
“现如今谁还敢给小主气受啊,汀兰姐姐这话可让小周子万死难辞,小主一晚上都是好好的。
谁知半路到了御膳房前,好一阵恶心,吐得腰都快直不起来,还是快传个太医来瞧瞧吧。”
慕子染坐在椅上,瞧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片刻时间便将自己说的仿佛身患重症一般,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摆手道:
“我不过前日太过劳累了些,如何就这般严重了,且将心收回肚中,本主并无大碍。”
汀兰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见岸芷捧着茶盏,掀帘而出。
岸芷原本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如今又红又肿,失了往日的趾高气扬,神采奕奕。
只一声不吭的将雀舌奉上,怯生生的望了眼汀兰与慕子染,又将头心虚的垂下,欠了欠身,便逃一般躲进后院。
汀兰与小周子心知肚明,相视而叹。
唯独慕子染一人对于岸芷的变化吃惊不已,沉默了良久,才纳罕道:“她这是如何了?一夜未见,倒像变了个人一般。”
汀兰抿了抿唇,恭声直言道:
“昨日岸芷又无事生非,奴婢好生斥责教导了她一顿,想必正是如此,心有委屈无处诉吧。”
“原是如此。”
慕子染到不甚在意,点了点头,捧起茶盏饮下一口,握在手中。
脑海中浮现出一向温和有礼的汀兰横眉怒目得斥责平时泼辣张扬的岸芷的场景,竟有些想笑,她轻嗽一声,以帕子掩住唇角,淡淡道:
“岸芷也是被本主娇纵惯了,处事欠缺分寸,以后她在有何过失,你只管教导便是,就说是我的意思。”
岸芷一直躲在门外偷听,见慕子染这般说,心中更是无限委屈与愤怒并生,一跺脚,竟不小心碰到了门扉,发出了细小的声音,她一惊,连忙捂住嘴缩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
然这细微的声响却逃不出汀兰的耳朵,她面无表情的朝门口望去,知道岸芷必然藏在门后偷听,也许是想试探慕子染的态度,若偏向于她,在径直出来诉苦告状,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汀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扬着调子朗声道:
“岸芷虽顽劣了些,到底知道底线,也知道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想必经过昨夜的一顿数落,今后断不会再犯,倘若还冥顽不灵,那奴婢自然也有管教她的方法。”
她刻意咬重‘冥顽不灵’四字,故意要让她听见一般。
小周子也反应过来,附和道:
“奴才也从师傅那里学了好些管教宫女太监的本领,若汀兰姐姐一人不够,小周子也乐意替小主清理门户。”
岸芷听着这二人字字奚落嘲讽,不由狠狠握紧双拳,她何时受过此等委屈,心中早已充满了对汀兰的怨恨。
也恼怒自小一起长大的慕子染竟助纣为虐,半点不怜惜自己,双目充血的朝屋中瞪去,片刻后,毅然决然的转身忿然而走。
全然忘记了,为何之前对她百般隐忍的汀兰,会一夜之间处处刁难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