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悠微蹙着眉，看着她稍有不悦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竟会这般出神。”
慕子染眨了眨眼睛，心中不免暗自腹诽，她倒确实没有想些什么，只是总不能太过直接的表示自己听她说话竟无趣到困乏的地步，思来想去，也只能将撑着头的胳膊放下，道：
“近日事多，烦忧也多，好像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精神。”
“你呀……”听到慕子染这样说，顾茗悠心底只当她是为了耶律晴的事而不悦，
“将心思放宽些比什么多好。”顾茗悠眉眼一挑，想到从前那般风光的慕子染也会愁眉不展，便隐隐有几分欢喜，但转念一想，于自己也无甚好处，便顷刻间淡了下来，只轻嗽一声，执过她的手，宽慰道：
“起初看你不在意，我还真当皇上冷不丁封个小丫头为妃的事你瞧得开呢。”顾茗悠微微将身子靠拢过去，继续道：“便是心中不悦也是常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说的呢。”
慕子染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顾茗悠是以为心生妒忌才兴致缺缺，见她深信不疑的目光，便知再解释亦是徒劳，便索性附和道：
“被姐姐看穿了，便是难过，又有什么法子的。”说罢，还学着那些深宫怨妇的模样，低垂起长睫，幽幽然叹了口气，露出无限的哀戚。
“平日那般玲珑的心思怎么到了此时上便看不通透？你竟不知，那晴妃风风光光的出嫁，又风风光光的入住瑶晴宫，时至今日却连皇上一面……也未见吗？。”
顾茗悠在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虽极力维持着端庄，但眼中的幸灾乐祸却还是掩藏不住，抬起帕子掩着唇角，慕子染微眯着眼眸，即使看不到，也能猜想到，帕子的后面是一副怎样的脸孔。
“哦，竟是如此……茗悠姐姐消息倒是极灵通的。”慕子染笑道，话锋一转，附和道：“若真是这样，那晴妃也是凄凉，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只怕后来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顾茗悠一双眼眸不着痕迹的望着慕子染。
方才还担心慕子染会不会起了疑心，毕竟自从与皇后同一阵线后，连带着消息也四通八达了起来，但看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层，才渐渐放下心来，唏嘘道：
“只怕是辽国派来的细作也未可知，皇上哪里敢接近她，比起晴妃，眼下还是那有孕的元婕妤威胁更大些吧。”
“元婕妤……”
慕子染敷衍的重复着，眼神却在桌子上一直游走，端起那泛着热气的清茶，在略有些炎热的午后却无论如何也饮不下去。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握着的茶盏放回了桌上，容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小主，你没事吧。”汀兰见状当即上前一步躬身查探着慕子染的情况，关切的询问道。
顾茗悠也状似担忧道：
“看你脸色这般差，莫不是生病了。”又蹙眉看向汀兰道：“你不去请个太医来瞧瞧，她胡闹，汀兰你又岂能由着她吗。”
所幸因着暑热，白洛行开了许多药膏让汀兰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她此刻便掏出了个精巧的小银盒子，剜出了些青绿色的膏子涂在慕子染太阳穴上。
清凉舒爽的感觉顷刻间便传遍了周身，伴随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慕子染睁开眼眸，深深的吸了口气。
“姐姐说的是，待回去定会请个太医来瞧瞧。想来不过是中了暑，虽是干渴，对着这热茶也半点饮不下去。”
慕子染转过头不着痕迹的朝着汀兰使了个眼色，又斜瞥了顾茗悠一眼，汀兰当即明白了其中含义，赶忙接道：
“奴婢晨起才去取了酸梅汤来，想必如今也该冰镇好了。”
“既如此……”
慕子染顺水推舟着刚想起身借故告辞，谁知顾茗悠却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
“正因为中了暑气，才不敢马上用些冰凉的，切勿为了一时贪凉反而伤了身子。”说罢后便唤来了入画，吩咐几句，入画福了福身赶忙往殿内走去。
不一会便端出了一盘果子，放在石桌上，各个鲜绿的色泽只瞧着都觉口舌生津，却微微泛出些淡红，在夏日里，尤为诱人清新。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李子天然解渴？”
如此一来慕子染也没有借口离去，只得继续做下陪着顾茗悠表面和谐的说些很是无趣的话题，叙一叙本就不存在的姐妹情谊。
慕子染拿起一颗李子轻轻咬下，顿时汁水溢出，略酸的味道却比寻常多了几丝亲人的芳香清冽，在口中席卷而来，对于近来尤为嗜酸的她比什么玉盘珍馐还来的适宜。
满满一盘的李子，从始至终只有慕子染一人在拿取，顾茗悠几乎连看也不看一眼，敬而远之的推在了慕子染面前，没有半点想吃的感觉。
解了渴后，她望着手中李子，却不由心生疑惑，递给顾茗悠一颗，还未开口，便看到顾茗悠连忙摇头苦笑道：
“你极喜欢便多吃些，不必管我。”
“若我记得不错，茗悠姐姐向来受不了这般酸的味道，却又为何在宫中被这这酸李呢？”慕子染收回手，微蹙着秀眉，好奇道。
“诚如你所说，这味道我是受不了的，但放着不吃也浪费，所幸入画倒是与子染你口味一般，便都赏了给她……”
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些什么，赶忙又含着歉意试探道：
“你可会介意？”
慕子染爽朗的笑了笑，毫不在乎道：
“姐姐好心取这合我胃口的果子来，若是还介意，岂不不识好歹了。”慕子染望了望手上的果子，突然好奇的问道：“若说蜜饯，也不该有这种色泽，究竟姐姐用了什么法子，竟会有这般别样的味道？”
“也是入画这丫头心思巧，说是用了什么家乡的炮制方法，能稍解其酸，在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听她这样说，再看果肉，确是颜色更深了些，慕子染莞尔一笑，道：
“那我可要多讨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