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统领对娘娘情深义重，若非药物趋势，怎会做出背叛娘娘的事。他昏迷中唤的是你，想必活着的最后一刻，也惟望娘娘安好。”
真相如闷雷般轰鸣脑中，景柔嘉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秒便要晕倒。手臂忽而被人扶住，回首望去，她厌恶的甩开慕子染，兀自抚着桌案。
下唇因紧咬的缘故生出血印，景柔嘉双眼通红，夜里哭干了的眼泪，如何也落不下一滴。
“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他。本宫原以为你尚且存着几分善念，不曾想，却比任何人都要狠毒。”
“皇后娘娘也许不知，杀死景统领的并非嫔妾，可正是娘娘最为信赖的，视为心腹的秋兰姑姑。”慕子染立在原地，望着那单薄的背影。
“想必秋兰亦是深知娘娘仁慈，定会饶恕景统领。但让他多活一日，娘娘的威胁也多存在一日，她岂能让这种事发生，是以，景厉非死不可。”
“……”景柔嘉绝望的闭上眼，慕子染说的话她如何不知，正是因为她知道亲手杀死景厉的人是秋兰，才会更加痛苦。
她没办法狠下心去杀秋兰泄愤，更做不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坦诚相待。
也许让皇后同最亲信的女官产生嫌隙，也是这场棋局预想成果之一。
“怒嫔妾多问，当日前去玉清宫的一众侍卫……”
“死了。”
景柔嘉轻描淡写的说着，她回过头，有一种极为古怪诡异的眼神望向慕子染，冷笑道：“不光那群侍卫，还有顾茗悠，还有所有害死他的所有人，本宫都记在心中，势要他们陪葬，用鲜血去祭奠景厉才可。”
“即便皇后娘娘也是这其中的一份子？”慕子染毫不畏惧，反问道。
景柔嘉一怔，目光霎时黯淡下去，她被这话问的哑口无言，归根到底，连累了景厉一生孤寂的，不是自己还有何人？
若不是没有勇气反抗家族，
若不是做不到从心底一刀两断。
若不是……
手指攥得太紧，才包扎好被碎玉割伤的地方又再度沁出血来。
她现在才发现慕子染竟有掌控人心的能力，轻而易举便击碎击溃所有防线，寻找出最脆弱的地方，一击毙命。
“滚出坤宁宫去。”
这是今日景柔嘉对慕子染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听到那扇门关上后，景柔嘉强撑了许久的精气神霎时间散去。她颓然的坐倒在冰冷的凤座，面色惨白，额角渗出一滴滴细密冷汗。
抬手抚上剧烈跳动的心脏，每一下，都是锥心般的痛楚。她往前移了移，想要去取桌上的茶盏，可在将要碰到的一瞬间，终是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彻底的昏厥过去。
腕上镂金牡丹镯磕碰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盘旋，经久不息。
刚出了坤宁宫，汀兰便焦急的迎了上来，那高悬起的心在反复确认慕子染平安无事后，才终于放下。
一同过来的还有冬梅，因着到底是坤宁宫的宫女，不便说话太多。
在瞥见那从容自得的神情后，她仿佛很是惊异，含笑朝慕子染点了点头，而后屈膝行礼，便返回殿内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皇后她……”汀兰本欲询问皇后可有难为于她，但转念一想，答案已是不言而喻。便将话锋一转，颇为欣慰道：
“小主又是一招铁索连环，令皇后毫无招架之力，让她分明心中有气，却不能名正言顺的发泄出来。”
“若说这楚宫谁有这样的胆量与智慧，非小主莫属了。”
毕竟无论秋兰也好，侍卫也罢，可都是皇后自己的心腹，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罢了。汀兰越想，越露出几分钦佩。
慕子染出了坤宁宫后，神色反而减淡了不少。原本那神采笑意也是为刺激景柔嘉才强扮出的，消失殆尽，才真的轻松不少。
“你夸我夸的这样神，可到底动不了一切的始作俑者，只除了个狐假虎威的顾茗悠罢了。”
“非但如此，小主还成功离间了坤宁宫主仆。今日前来迎接的那个冬梅，依奴婢看，就要有出头之日了。”
“冬梅……”慕子染将这个名字品味一番，神色略有几分晦朔难明。
返回绛雪轩后，沈夙也依照吩咐将依旧晕厥的顾茗悠送去了坤宁宫。奈何景柔嘉被慕子染这一气，竟卧床不起了数日，几个太医轮番看诊抓药，细心调理这才有些起色。
“倒是让她多活了几日。”沈夙不忿道。
“等死的时候比死亡来临的那一刻磨人许多，也许皇后故意要让她多品味几刻那种绝望与恐惧吧。”慕子染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淡淡回答。
果真如她所言，皇后好转的第二日，清芷堂顾小仪深染恶疾不治身亡的消息便在宫中不胫而走，原本就是个不受宠爱的妃嫔，楚越宸恐怕连她长什么模样也不记得，便也并未多问，只全权交给景柔嘉处理。
为了给顾尚书些抚恤安怀，体现自己的仁君气度，楚越宸特拟上喻追封顾茗悠为怜婕妤，可不止何处传来的风言风语，说顾茗悠生前竟与侍卫私通，那恶疾也因此而来。
传言越闹越大，楚越宸颜面受损，但对着一死人也无从发泄，原先那追封旨意自然不了了之。
甚至连应有的小仪规制也没有，极其仓促敷衍，草草安葬便罢。
几日夫妻，在帝王这里，半点恩情也算不得，天家无情，由此可见一斑。
举宫上下，与顾茗悠有些交情的只有赵清商与慕子染二人，赵清商闻此噩耗倒是哭得情真意切，一双眼眸肿的通红，言语中尽是惋惜不舍。
“茗悠死的可怜，这宫中，竟只剩下你我。”
“姐姐看开了，早脱苦海，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慕子染不愿告诉赵清商她倾心以待的姐妹是那样不堪之人，只能勉强挤出几滴泪珠，三柱清香，以慰那本就虚假的姐妹情谊。
当赵清商的悲伤好不容易缓了过去，此事也渐渐被人所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