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若华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出神呆立了良久。慌忙咬牙垂下头去，将自己骂了千遍万遍，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敢怠慢。
匆忙将一旁颊上天蚕丝织成的帕子进入泡着蔷薇花瓣的金盆，打湿拧干后，躬下身子，双手呈递给阮文君，声音谦卑恭顺：
“奴婢知错，求小主责罚。”
“呵。”阮文君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只拿着丝帕对镜一点点擦去脸上多余的脂粉，在那张被厚敷的粉下，她的面容依旧红润光泽，半点带病之人应有的苍白也没有。
至于什么腹痛，什么虚弱，不过是阮文君与太医刘术合力演的一出戏罢了。为的就是让被欢喜冲昏头脑的楚越宸看看，到底什么，才是有孕初期‘真正’该有的模样。
“这样厚的脂粉对本主的肌肤可没什么好处，再去端盆牛乳来，非要洗干净不可。”
若华见阮文君并无责罚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奉承道：
“小主所用乃夫人特意命人用茉莉花种研碎了制成的，自然与宫中那些俗物不同，更有养肤之效，小主大可放心，定不会损伤芳容。”
“让你去你便去，哪这么多话。”阮文君一边抚着脸颊左右照看，一边横了若华一眼，复又补充道：
“再去将本主的紫河车拿来，什么补药，也没太医寻来的这宝贝好。”
若华低下头，强忍住喉咙里涌出的不适，福身应答道：
“奴婢领命。只是那送‘药’的太监恐还未来，奴婢提前去宫门前候着，好第一时间呈给小主服用。”
“嗯，下去吧。”阮文君摆了摆手，眼眸自始至终都望着镜中的自己，对于拥有姣好的容颜，已然到了疯魔的地步。
若华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再阖上门后终是忍不住，蹲在一旁干呕起来。鬓发散乱的黏在脸侧，她吐了半晌也吐不出什么，脑海中只不断的浮现起阮文君日日服用的‘宝贝药材’紫河车。
紫河车，说到底也便是妇人产子后留下的胎盘罢了。因出体时为红色，稍放置后便转为紫，故称紫河车。
《药经》有载：“父精母血，先天之气，非他金石草木所比，滋补之功极重。”不仅养身，更能驻颜，阮文君自是对此趋之若鹜，像受了蛊惑般一日也离不开。
“呕。”若华后弯下腰呕了下，她的任务便是伺候主子‘服药’，寻常用药的紫河车倒是罢了，可那太医呈给阮文君的却是刚摘下极为新鲜，还染着血气的胎盘，便是看着已令人生畏，更何况要亲眼见天仙似的美人一口口吃下，鲜血淋漓，不亚于生食人肉。
那样的画面，已经成为若华日夜的梦魇，挥之不去。
“若华姐姐，你没事吧。”临仙阁的一洒扫宫女娟儿关切的上前询问道，若华被她搀扶着起身，以帕子擦了擦嘴，含着谢意道：
“没事，不过吃坏了肚子，不打紧的。”转念一想，又不仅好奇道：“你一向负责外院，怎会突然进到这里？”
娟儿听了这话，捂住嘴嗤嗤一笑，眼底似有深意，朝若华漾去，低声道：
“这还要问姐姐自己才是，我不过是个传话儿的，姐姐若好奇，便自己到门口一看便是了。”
说罢便不再多留，窃笑着匆匆跑开，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若华心底更是纳罕，正巧也要到门口侯那送药的太监，见将信将疑的捏着帕子往外走去。
刚到不远处，便见门旁围着三五个小宫女，叽叽喳喳的不知再说些什么，又是推搡又是低笑。若华见状后悄无声息的凑近，只听一个面带春色的宫女感慨道：
“他可生得真是俊俏，俨然就是个话本里常说的……玉面小郎君！”
另一个娇小些的宫女咂了咂舌，摇头道：
“只可惜是个太监，还有些憨傻，真是可惜了。”
先前那人横了她一眼，啐道：
“多说了是来寻若华姐姐，哪里轮得到你来可惜，真是不害臊。”
若华一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再也按捺不住，轻咳一声，板着脸道：“不去好好做事，偏围在这里嚼舌根，小主瞧见，有你们的好！”
那几个宫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跳，转过身来就看到方才谈论的正主，本就三魂不见了七魄，又听她提起阮文君，各个吓得面如死灰，咬着牙再不敢多说一句，纷纷福身行礼，四散而去。
“没规没矩。”若华蹙眉摇了摇头，便往门外走去。四处张望一番后，哪里有半个人影，她只当被人戏耍，正要回去寻那宫女算账，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大喊：
“若华！”
她心脏被惊得几乎漏了一拍，下意识转身向后退去。
可若华显然忘记自己处于石阶之上，一脚踏空后重心不稳，便是要滚下台阶的后果，她绝望的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骨折瘫痪的模样。
可就在同一瞬间，腰部忽然多出一股力量，将自己牵引而上。鼻息间似有花草清香，若华紧紧抓住那唯一的支撑，余惊未定的她紧闭双眸，面色依旧惨白。
“没事了，还不睁眼？”那声音细润，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若华这才调整好呼吸，慢慢的睁开眼睛。在自己面前放大的，却如那群宫女所言，是个极清秀的面容，此时咧着嘴唇，痴痴的望着自己笑，那股憨傻劲儿，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蹙起眉毛，板下脸冷不丁推开那太监打扮之人，厉声道：
“放肆，好你个小桂子，竟敢对我无礼！”
“就算无礼，也是为了救若华你的性命，你不谢我便罢，反而还这般凶狠。”他委屈的撇下嘴巴。
“谢？若不是你三番两次来临仙阁纠缠，我岂会惹上这飞来横祸。”她瞪着一双杏眼，只能用气势凌然来形容，冷哼一声，别过头讥讽道：
“也不看看临仙阁是什么地方，若被人知道你一个管理花圃的小太监成日偷懒，和宫女眉来眼去，看黄公公不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