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严太医见楚越宸的神色愈发不好，只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心下惶恐之余不仅准备多说几句慕子染的好话，谁知楚越宸不耐烦的朝他摆了摆手，别开眼道：
“罢了，退下吧，尽是些无用的。”
“是，臣等告退。”严太医将未出口的话吞入肚中，抹了把冷汗，脚底如抹了油一般赶忙心虚的往殿外退去，伴君如伴虎，只恐一时不慎除了皇上的眉头，那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有什么天年可享。
谁知低下头还没走几步，忽而又听楚越宸唤道：“慢着，你且留下。”
严太医心中一紧，停下动作面色恭敬的抬起头，可楚越宸看也不看他，只蹙着眉抬手指向其身后，沉声道：
“朕没有在叫你，那日给元婕妤问诊的留下，其余都退下。”
“是。”严太医被当众给了个没脸，虽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不免斜过眼，想看看那不知好歹的太医谁何人。
当他转过眼，瞥见的，却是一行默默无闻形式低调的刘术。
刘术此番也与往常大有不同，不再含胸勾背，畏畏缩缩，而是挂上从容的笑意，掠过严院判的身边，自始至终，都没有眼神的交流。
严院判心中冷哼一声，阴沉下来恶狠狠得盯着那背着太医院攀龙附凤的刘术，低下头，带领其余人等迅速往殿外退去。
待御书房中只剩下楚越宸与刘术二人时，刘术依旧颔首低眉，静静的立在那里。楚越宸打量了他片刻后，抬起下巴淡淡道：
“朕知道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倒让方才筹备了半晌如何回复的他措手不及起来，愣在原地，一个晃神才慌忙反应过来，斟酌片刻后，拱手道：
“皇上乃天下共主，微臣自然也只受命于皇上您了。”
“阮丞相选出的人，的确算得上机敏。”楚越宸挑了挑眉，在他开口前出声打断，冷冷道：“朕不想听你那些废话，也不在意你从前做过什么，命你留下，只为一个药方罢了。”
刘术一蹙眉，凛声道：
“微臣不才，敢问皇上要的药方……”
“能让那些不该留下的，得到自己该有的下场。”楚越宸微眯着眼，一字一顿，说的极为平静。好似在说一件极寻常的命令一般，可这风轻云淡的背后，却是怎样的残忍与无情。
刘术霎时间明白了话中所指，饶是他本该如此，也不免为帝王的薄情冷血心有余悸，面色褪至惨白，强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下来，躬身弯腰，领命到：
“微臣遵旨。”
一阵清风掠过，楚越宸眼神一动，回过神来。他低头望着靠在自己怀中的慕子染，停顿住的手再度落下，顺着那乌黑柔顺轻抚。而在他手落下的一瞬间，原本该入睡了的慕子染亦是眉心拧紧，垂下的发丝将脸庞笼于阴翳之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缓缓睁开眼眸，满目尽是伤怀。
楚越宸到底还是怀疑起了她与萧衡。
汀兰立在门外，仰头望着前一刻才天朗气清，日正中天，此时便有浓云卷来，将太阳隐与其后。
天色顷刻间暗下不少，没有暖阳照拂，风中也多透着些凉意。
她将衣领拉了拉，望着那飘零下的几片落叶，一声哀叹还未出口，便听身后传来咳嗽之声。汀兰一惊，从房中出来的还能有谁，她当即转过身屈膝道：
“奴婢给皇上请安。”
“嗯。”楚越宸背过手淡淡的点了点头，交待道：“你家小主睡下了，都小声些，切莫吵醒了她。”
“是，奴婢谨记。”汀兰稍放低了些声音，眨眨眼，心中只呐喊。虽说慕子染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些，可这才起身不久，断也没有这样快再睡着的道理，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才让他想回避好不容易来一趟的皇上。
可到底除了什么事了，汀兰心如火燎，只想等楚越宸快点离去，好进去问询一番。
楚越宸点了点头，原本已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脚步，转过来嘱咐道：
“子染向来身子不好，夜里浅眠便更憔悴了。那药是朕特命太医所配，千万要让她尽数喝下，便是苦一些也无妨。”
汀兰见楚越宸临走时还不忘关怀，心中一暖，当即温声答道：
“回皇上的话，这药比先前的容易入口许多，又是皇上的一番心意，想来小主定不会嫌苦不肯喝了。”
“如此甚好，若是喝不下去，岂不辜负了朕的心意。”楚越宸目光一沉，淡淡的扫过汀兰的面庞，撂下这本该温馨的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出了绛雪轩外。
待汀兰进去时，慕子染还阖着眼躺于床上，身上披着楚越宸随手取来的一件披风，一动不动，真像睡着了一般。
“小主，皇上走了。”汀兰轻声唤道。
听到这句后，慕子染才缓缓的睁眼眸子，目光一片沉寂，深不见底又蕴含着极复杂的情绪。她掀开披风，坐起身来，朝着汀兰问道：
“皇上走时可说了些什么？”
“倒没什么特别的。”汀兰摇了摇头，上前将那披风拿起收好，一边道：“只嘱咐要好生照看小主的身子，那药也要按时喝，都是些关怀的话罢了。”
虽是如此，她却留心到慕子染的神色并未有半点好转，仿佛越发压抑凝重起来。思虑一番后，穿上绣鞋下床走向窗边的桌案上，提笔写着些什么。
“小主，可是有什么事吗？”汀兰上前询问，只觉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着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慕子染面色凝重的专注于纸笔，也不看她，只吩咐道：“一会儿将沈夙唤来，可能有书信要她交给司徒逸辰了。”
提及司徒逸辰，汀兰不由心中一沉。慕子染与司徒逸辰有关的只可能是萧衡将军，然又牵连到了皇上，能让慕子染冒着违反宫规的危险与朝臣互通书信，那此事定然简单不了。
“奴婢既可去办。”她不敢多留，福了福身，慌忙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