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这一个倒还好，只怕皇后恨极了小主，不知还酝酿着些什么招数呢。”汀兰下意识扣着手心，眉头从未舒展过，焦虑道：“谁能想到皇后会在这是重掌大权，小主今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本就难，无所谓再难一些。”慕子染似乎已经没什么情绪波动，亦或是说她的头脑已然空白到什么也思考不了，从睁眼起床开始，便觉自身的精力一点点流逝殆尽，她也只当是孕中该有的症状，因不愿让旁人担心，就只字不提。
“惠小主。”身后忽然传来一清亮的女声，慕子染转过头去，只见服侍赵清商的琉璃不急不缓的小跑而来，福了福身，乖巧道：
“我家小主唤我来邀婕妤往畅音阁听戏，说是都中新来的戏班，与往日那些都不相同。”
慕子染浅浅一笑，开口道：
“清商姐姐依旧好兴致，可惜本主近来乏得很，只怕去不得了。”
玲珑像是知道她会这样说一般，颔首含笑道：
“小主还说了，成日闷在屋里更容易头脑昏沉，还不如吹吹自然风，晒晒日光得，所幸只是坐在椅上，另有瓜果香茶，不是更有益身心。”
“琉璃说的不错，小主还是莫辜负庄婉仪的一番心意为好。”汀兰只觉得这邀约乃及时雨一般，若让慕子染成日无所事事更容易胡思乱想，倒不如有知己好友相伴，心情愉悦，自然身子也会爽朗许多。
慕子染抿唇思索一番后，见她们都颇为期待的望向自己，一时惊也不忍拒绝，终是点了点头，一同往畅音阁方向而去。
原本有沈夙陪着，汀兰便打算回宫处理大小未尽的事宜，正欲离开时，却被慕子染柔声唤住，道：
“你近日也多有劳碌，所幸宫中无大事，便随我们一道去听戏吧。”
汀兰一怔，左右想到皇上白日里忙于朝政，绛雪轩内又有福安看着，岸芷该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便点了点头，领受了慕子染对于她的一番好意。
可当这三人不再时，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有人便不得消停。大夫人徐氏早已腻了成日往御花园中游赏，实则是也慕子染多番恐吓，免得让她冲撞了贵人。徐氏原本也只是惯了装腔作势，内里却怕的要命，自然不敢有所异议。
“今日这人都到何处去了，偌大的绛雪轩，连个影子都不剩。”徐氏冷着脸将茶盏推往一旁，向立在一旁和奴婢差不多的蒙氏翻了个白眼后，拈起帕子轻扇，口中却抱怨个不停。
“宫中妃子娘娘多，小主少不得要去应酬。”蒙氏细声解释道。
“呵？”大夫人讥讽似得冷笑一声，“不曾想你个南蛮野地的卑贱之人，倒还懂得宫里的人情世故，是本夫人从前小瞧了你啊。”
蒙氏心中是她呕着口气无处舒，只得发泄在自己身上，便也不敢多言，只温顺的低着头，声音越发谦恭起来：
“妾不过跟着大夫人数日，耳濡目染，才能学得半分罢了。”
“够了够了，这些巧言令色留着给老爷看便好，没得让人厌烦。”徐氏最气不过得便是任她怎样欺辱，这个贱妾都像是毫无情绪反应一般，木讷迟钝，最后也只能一口闷气郁结难舒，姑且作罢。
她横着眼睛瞪向那桌上空着的紫砂壶，高声道：“没了主子，奴婢也没有一个吗？”
“夫人莫恼，妾这便去烧水沏茶。”蒙氏万事皆倚着徐氏来办，低眉颔首得竟真预备坐起下人功夫，这让悄声藏在殿外看好戏的福安一惊，原本他也是得知了这大夫人曾对慕子染母女刻薄欺辱，故意晾着她罢了，现如今眼看着小主的生母被如此轻贱，他又怎能坐视不理，赶忙躬着腰小跑进屋，顺势接过蒙氏手上的茶壶，行礼道：
“奴才来迟，请二位夫人恕罪。”他眼珠一转，狡黠得冲蒙氏眨了眨眼，笑道：“夫人何其尊贵，岂能做个下人功夫，若传出去只怕要遭人话柄。”
蒙氏知他一番好意，又碍于大夫人在场，只得微笑着颔首。却听徐氏又在身后抱怨道：“一个小太监会做什么精细功夫，去唤个丫头来给本夫人捏肩。”
福安暗自腹诽几句，躬着身子回道：
“回禀夫人，汀兰与沈夙都随小主外出，绛雪轩如今只剩下岸芷一人，可要唤来？”
“岸芷……”徐氏眯了眯眼睛，想起了那日所见得种种，以及被这下贱宫女当众给了难堪的场景，心中这恶气便翻涌而上，哪里还顾得慕子染曾嘱咐过自己什么。
她的面色忽然缓和了下去，取而代之得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笑容。抬手整了整发髻衣襟，徐氏扬着下巴站起身来，阴狠道：
“都说岸芷是个小主子，得捧着供着，本夫人怎敢使唤她呢。自然要亲自前去瞧瞧，免得她过于无趣，又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说着她便气势汹汹的往正厅走去，蒙氏跟在后面，只怕大夫人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不妥之举，而慕子染又分明嘱咐过不许提起那日之事。
蒙氏绞着帕子，焦灼的回头对福安道：
“速去唤你们小主回来，就说大夫人要惩治岸芷了。”
说罢便也赶忙跟了上去，只留下愣住的福安，呆立了半晌，才一拍脑袋端着帽子往院外跑。可刚跑几步，他却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渐渐停住，嘟囔道：
“岸芷那丫头平日嚣张跋扈，汀兰可受了她不少气，我去搬这救兵做甚，也该让她得个教训！”
想到这个主意后，福安捂着嘴嗤嗤一笑，觉得自己越发聪明起来，转过身向宫里做了个鬼脸，而后哼着调子，悠闲轻松的寻藏书阁的小太监逗蛐蛐去。
岸芷此时还不知即将要面临些什么，此时的她，正于前厅的楠木架前擦拭一件珐琅彩绘葡萄花鸟纹花瓶，可与其说在擦拭，不如说只是拿着块抹布，怔然出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