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给牲畜一般的残羹剩饭，只是看上去便令人作呕。
慕子染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故作镇定道：“承蒙丽嫔关心，只是嫔妾身子不适，只怕要辜负这番心意了。”
容华挑了挑眉，摇头叹道：
“自打我们来了，慕更衣便张口闭口的‘心领’、‘辜负’……看样子，她好像极不待见我们呢。”
“姐姐哪里的话，她不过是看在大家交情匪浅的份上才多有推拒。当真论起位分尊卑，一个更衣若不顺服听从于嫔位，可是以下犯上的罪责。慕妹妹已然身处这如履薄冰的境地，定然不会自找麻烦。”
林妩妍上前替容华拂去肩上落雪，而后眉眼盈盈朝慕子染颔首浅笑，好像挚友间的关怀体恤一般。
言外之意很是明确，若是慕子染不吃，她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已狼狈如斯，为何还不肯罢休。”慕子染眯起眼，飘忽着声音质问道。
“不错，凭你这幅样子今后再不能碍本主的眼，可也不代表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容华抬起下巴，咄咄逼人道：“一个低门庶女胆敢三番五次与本主作对，如今天理循环，慕子染，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她看向那碗馊饭，坦言道：
“东西我已带来，你吃了，便就此作罢；不吃，我亦有法子让你难受上十倍百倍。”
话刚说完，便见汀兰出乎众人意料的一把夺下，塞了一口在嘴里万分艰难的吞下，含着眼泪道：
“丽嫔小主不知，奴婢在这地方好几天没有吃饱过，既然小主不适，便赏了奴婢吧。”
“放肆！”容华勃然大怒，“本主赐的东西岂是你一个贱婢配得上的？来人，给我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
“是。”金钏儿福身领命。
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近几个身形魁梧的嬷嬷，上前便一脚揣向汀兰的心窝，汀兰一个弱质女流如何经得住这一下，倒地咳了几声，便见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为首的嬷嬷毫不留情的踩在汀兰背上，让她在冰凉的雪中动弹不得，感受着雪水一点点浸湿衣衫，寒冷彻骨。
“丽嫔，你莫要欺人太甚。”慕子染咬牙怒视容华，身后的沈夙也早就按捺不住，下一刻便欲冲上前去。
“若你打算连累你们主子，大可反抗本主试试。”容华一拂衣袖，斜过眸子瞪着她，挑起眉毛威胁道。
这一句话果然有用，沈夙顿住脚步，她急促沉重的呼吸，头脑中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一边是情谊，一边是宫规，究竟该如何是好。
金钏儿趾高气扬的走过，蹲下身子抬手便是重重的几个巴掌，扇的汀兰两边脸颊肿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落下，寂静的院落中，回荡着清脆的声响，直至手掌泛红才停了下来。可她还不肯就此罢休，径直将汀兰的脸按在冰雪之中，咬牙低声道：
“这雪可凉，可痛？你们当初为了辛儿那个贱丫头欺辱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会……”一语未尽，只听金钏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过神来便已躺在墙根处，呻吟着却动弹不得。
沈夙拍了拍手，直视着容华一干人等，大义凛然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罪责全在沈夙，与小主无关。”
“好，好！”容华被这主仆三人气的压根痒痒。面色扭曲铁青着高叫道：“反了！这些人以下犯上，意图挟持本主，快去叫侍卫来，将那两个奴婢拖出去关押治罪！”
“且慢。”坚定而不容忽视的沉声怒喝，让混乱嘈杂的场面逐渐平息下来。容华一抬手让那些人停下，板着脸道：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慕子染闭上眼，睁开的一瞬间，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再众人的集体注视之下，她慢慢跪在了地上，膝盖陷入雪中，却远不及她内心的冰凉。
“何必与那些奴婢一般见识，身为她们的主子，有什么都该我一力担下才是。”
林妩妍看着院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又望了望慕子染，压低声音附在容华耳边道：“姐姐意在出气，倘若真闹大了，说不定连我们冒然来此也会被牵连论罪。”
“我自然知道。”容华不悦的横了她一眼，重重的呼吸几下后，阴着脸咬牙道：“这是你说的，那你跪爬过来将这碗饭吃下，我便饶那两个贱婢一命。怎么样，这买卖可合算？”说罢便将瓷碗重重的摔于地上，粉碎开来。
“小主，沈夙死不足惜你千万不可！”
“好，我吃。”慕子染垂眸冷声道。
膝盖冻得没了知觉，她艰难的挽起衣摆，在地上一点点的跪行，挪动着，于银白色的雪地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稍不留神便前倾摔倒于地上，她强撑住身子，却再直不起腰身，只得凭借着两条胳膊的力气，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到了容华脚边，慕子染望着那散发出异味的馊饭，深吸了一口气径直抓过便往嘴里塞去。
“小主，不要啊！”汀兰哭喊的声嘶力竭，剧烈挣扎着想要上前护住那人。
纵使混杂着融化的雪水，那股腐败发酸的霉味仍旧直冲鼻息，让慕子染忍不住侧头再一旁干呕起来。而后继续抓起饭菜吃下，又是一阵干呕，只觉五脏六腑都要悉数呕出一般。
“好一个万千宠爱，堪比杨妃的惠婕妤，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与那丧家之犬有何不同，竟半点为人的尊严也不要了。”
泪水涌上双目，让眼前的一切免得朦胧混动，分辨不清。慕子染一口口的吞咽下，耳畔早已听不清那些痛心的哭喊和刺耳的奸笑，从前看的极重的东西，不知何时开始，好像都再无所谓。
掌心忽然一阵刺痛，只见容华抬脚踩在了那早已冻得僵硬的手上，这一下乃是用足了力，而慕子染手下又恰巧是一片碎瓷，扎入肉中，原本便已锥刺疼痛，容华还像不解气一般，来回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