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雨！
阮文君想起了父亲于入宫前向她讲述的宫中势力，这端婉仪可是那人的心腹。
“并无交情？怎会呢，想花朝节一日，惠嫔仗义执言，不惧羽昭仪而替她出头辩解，想必是让她大为感动，前来道谢亦是情理之中。”
若华才恍然大悟，眉间却拧得愈发紧，咬唇道：“分明一切都自然而然，但奴婢却总觉得有些渗人。”
阮文君唇角勾起，眼中放出摄人的光彩。
“要下好一盘棋，自然要步步为营。看似落下一子，实则早已推测部署好十步之后的情形。
看似不起眼的一言一词，一动一静，实则都是暗藏汹涌。”
她摇了摇头，起身行至书案前，提笔本欲写了封家书，却在落笔的刹那间顿住。
细思片刻后将竹刻花鸟纹毛笔随意投入一旁的鱼缸中，看着越发浑浊的水面，她明媚一笑。
“这池水不用搅，亦足够浑浊，此次本主便作壁上观好了。”
“那小主要准备何贺礼，奴婢好去制备。”若华瞧着池中惊慌失措慢慢失了活力的金鱼，转头问道。
想起父亲前日来的书信，信内提及道楚越宸以及凤陵的异样，以及阮相自己的猜测。
阮文君垂下眼帘，吩咐道：
“准备一份不出挑的贺礼，毕竟那日的主角早已安排妥当，你我且于台下看戏便罢。”
偌大的楚宫，于夕阳残存的点点橘色下显得愈发诡秘。
毕竟假扮宫女之事对于慕子染已非首次，一路上倒也无人瞧出异样。
她垂着眼，不由失笑。
想到之前龙首池畔自己也是这般打扮，被萧衡抓了个正着；如今再次穿上这宫女衣饰，却是去见萧琼，看来她与这萧家两兄妹竟是冥冥中结下了难得的缘分。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小主。”紫阳压低声音提醒道。
慕子染这才意识到如今的身份，轻嗽一声恢复规矩恭顺的模样。
经过池畔凉亭，隐隐瞧着亭中坐着一蓝一紫两位宫妃，身侧还跪着个不住叩头的小宫女，好似犯了大错一般惊慌。
慕子染当即认出了那人，赶忙埋下头轻推紫阳一把，加快了脚步。
“你们两个，给本主过来。”前方突然传来骄横尖锐的女声，慕子染眉头紧蹙，不禁咬牙叫苦，若说缘分，这段孽缘岂不更深。
“奴婢们拜见容良媛，林才人，小主万福金安。”若不过去只会引来更大的怀疑，无计可施的慕子染只得随在紫阳身后，刻意变了音调俯身行礼。
容华坐在亭中，额上绘着凤尾花钿，身着百蝶刻丝排穗千水裙，慕子染不仅暗嘲，只不过刚晋了从五品良媛，便做如此张扬的打扮，还是丝毫不知收敛。
她扬起那尖细的下巴，冷然吩咐道：“你们两个便负责给本主捏肩揉腿了，敢有半点不妥，喏，那就是下场。”
顺着目光而去，只见方才那名宫女正被罚端着铜盆跪于石子路上，只半晌却已面色惨白。
“回小主，我二人是翊坤宫中的婢女，奉昭仪娘娘之命外出办事，不敢延误，还请小主明鉴。”紫阳上前恭请说道。
林妩妍一听是那素以冷傲孤僻的羽昭仪。
眼光一动，轻轻的拽着容华衣袖，担忧的高声道：“那羽昭仪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是尊贵无比，若今日使唤了这两个宫女只怕要引得娘娘不快，又何必因小失大？”
本该是如此道理，然林妩妍太了解不容面子受损的容华，此番自己高声宣扬，若她就此作罢岂不显得连宫女都不如。
果不其然，才晋封的容华颇有些飘然，冷冷的横了眼林妩妍。
怒声道：“若不是绛雪轩那贱婢三番五次连累本主抄书，又何至于肩膀酸疼，如今倒好，又来了两个不知身份的贱婢。”
随即使了个眼色，身旁宫女上前将二人往下押，紫阳虽身怀武功，却不能反抗只得随慕子染一同心有不甘的跪倒在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紫阳凌厉的望着扣住自己的两个宫女，沉声道。
“呦，还是个性子烈的。”容华冷眼一笑，起身上前，狠狠的掐住紫阳的下巴抬起，鄙夷道：“莫说要你们跪下，便是要你们的小命也是使得的。”
说罢拂袖转身，惑人的凤眸中泛出狠毒的光芒，“来人，这贱婢不敬本主，掌嘴三十。”
“且慢！”慕子染垂着头高声呵止。
“奴婢二人怎么说也是翊坤宫中之人，要打要罚自由昭仪娘娘定夺，再往上也还有皇后，太后。
如今容良媛却越过这三人动用私刑，责罚了奴婢们是小，传了出去说小主您僭越是大啊。”
容华怔了怔，恍惚间只觉得这声音陌生的宫女竟给自己几分熟悉之感。
蹙着眉细细打量一番，越发觉得身形亦似曾相识，侧过眸向侍婢吩咐道：
“去把那贱婢的头给本宫抬起。”
此话一出慕子染与紫阳皆是一惊，紫阳抬起头眸中划过一丝冷意，紧握双拳，指甲深深的陷入衣料之中。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慕子染的身份被发现，若实在无法，自己也只有兵行险著方能保全惠嫔与昭仪。
只见那名侍女一步步靠近，慕子染的心剧烈跳动，她屏住呼吸，一双秀眉越发紧蹙，脑中转瞬之间划过无数对策却被一一否定！
若被容华发现如此打扮，倒真的说不清了。
那人的手慢慢朝慕子染探出，眼看就要抬起她的下巴。
“且慢。”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亭外传来一声冷冽的女声。
紫阳放开紧握的掌心，深深出了口气。垂着头的慕子染虽不知究竟何人，隐约只得看到一席胭脂色罗裙轻曳而来，伴随着浅浅的梨香。
容华绕起鬓边发丝，一双魅惑的凤眸翻了个轻蔑的白眼。
“何人胆敢……”放肆一词未及出口，在见到来人后她倒吸一口凉气，容华顿时失了方才的趾高气扬，立刻恭敬的欠身行礼：
“嫔妾参见羽昭仪，羽昭仪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