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故事，很苦，你要听吗？”少年白衣胜雪，吟一曲长歌，饮一杯酒。
“好啊。”青衫少年笑道，灿烂如阳光，天真而欢乐，如洁白纯洁的雪花一般，不染一尘。
……
天色渐沉，余晖暗淡，这天离开，次日再次降临，看似普照万物，却也只是被规则束缚而已。
少年轻笑，笑容渐渐苦涩，似乎在哀叹命运的不公，又似乎在嘲笑那世间的芸芸众生。
“似乎我也是众生中的一员呢。”自嘲的笑容逐渐苦涩，浓郁到化不开的忧伤将少年淹没。
“离歌。”冷漠而无情，似乎不是在对一个人说话，而是一件物品，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物品。
“太阳落了，可否容我道个别？”少年依旧轻笑，却少了些苦涩，多了份从容，也是，到了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道别？你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又向谁道别呢？”
“清风与星辰，夜晚和白昼。”
少年淡淡微笑，那人却不耐起来，冷漠道：“我的时间不多，如果你不去，那你也就没有了价值。”
“那我们走吧。”少年轻笑说道，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也无法阻止他的笑容，那种轻松中带着淡淡自嘲，些许苦涩的笑容。
“我不喜欢你笑。”
“我也不喜欢。”少年轻笑着说道，如清风，如流云。
“那你为什么要笑？”
“不知道。”
“不知道？”那人依旧冷漠如冰，却有些惊讶和意外。
“是的。”少年笑道：“有人曾告诉我，你要笑着来见我。”
“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那人神色依旧冷漠，或许不是他习惯了冷漠，而是冷漠早就习惯了他吧。
“大概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少年呓语。
“但她，或许也不喜欢你的笑。”那人说道，少年的笑，太疏离，太虚假，也太苦涩。
少年轻笑，乐观道：“没关系，我笑着见她就可以了。”
“你不知道她是谁，又怎么见到她？”
“所以我对每一个人都笑。”少年轻笑说道，依旧是那自嘲而苦涩的轻笑，却温暖的让人心惊。
“我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的笑了。”
“哦，为何？”少年好奇问道。
“太苦。”
“我们到了。”那人冷漠说道，少年抬头，朱红大门，古色古香，但所有人却都面无表情，如出一辙的冷漠。
“我不喜欢这里。”少年认真说道，他的笑容停止了。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人声音冰寒冷漠，抬手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夜晚，明月皎洁，前堂挂起了数十盏明灯，亮堂堂的，如同白昼。
“少爷来了吗？”一位和蔼慈爱的老人说道。
“老爷，少爷来了，落三亲自去接的。”
老人慈祥微笑，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落三是谁。
“离歌少爷，老爷在等你呢。”一位青袍的管家向着少年笑道，和蔼可亲，如同邻家的老人一般。
落三在将少年送入府邸就消失了，少年也不记得落三这个人。
“快让老爷看看，小公子来了。”老人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慈爱笑道，满是亲切的笑意。
离歌轻笑，依旧那般的笑容，老人混浊的目光落在离歌身上，慈祥和蔼，摸了摸离歌的头。
离歌长的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很漂亮，也很美丽，但他的笑容却很苦涩，很虚伪。
“小公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青袍的管家和蔼笑道，还特意吩咐两位侍女来服侍。
离歌没说话，只是笑着，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对吧，那就只有不说，所以自从进入府邸，他只是笑着。
“小公子，该沐浴了。”两位侍女同离歌一般大，十一二岁，粉雕玉琢，玲珑可爱，离歌喜欢她们，因为他不喜欢男人。
转眼，一两年过去了，庭院里的花谢了又开，草枯了又长，离歌也长大了，却依旧带着那种虚伪，苦涩的轻笑。
“离清，歌华，我们去见老爷吧。”
离清，歌华，是那两位侍女的名字，他自己取的，管家知道后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第二天就把两人的契纸送了过来。
老人越发老了，皮肤如干枯的树皮一般，看不见什么光泽，倒是对离歌依然很慈祥，很慈爱。
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离歌也会来这里，老人每天都很慈祥，却从未说过几句话，今天却不一样。
灯笼没有挂起来，所以前堂在黄昏的时候很阴暗，离歌笑意浅浅，老人却面色大变，大叫着。
“灯，灯，灯……”
但直到他倒下，也没见到任何一盏灯，离歌依旧笑着，似乎这个笑容已经成为他的面具，无法剔除。
深红色的棺木成为了死人和活人之间的最后距离，离歌一袭素白色衣袍，跪在灵堂，他不知道老人最后所说的灯，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天，又为何没有挂上亮堂堂的灯笼，但他知道，老人对他很好，真的很好，让他感觉很温暖，很亲切，所以他要为老人报仇。
管家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一如几年之前，依旧对着离歌和蔼可亲的一笑，却带着一丝悲戚和痛心。
“小公子，老爷走了，我也该走了。”
离歌不知道管家说的是什么意思，轻轻点头，管家笑了，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不一会儿就成为了嗬嗬嗬的声音。
一抹深红色的血液流淌而下，带着丝丝热气，没有喷薄而出，只是缓缓流淌，血液和棺木的颜色很配，同样猩红。
离歌沉默了，手掌中的漆黑匕首染上了血液，他杀了他，杀了一直以来对他很好的管家，但管家却害死了老爷。
灵堂很偏僻，没什么人来，直到离歌的两位侍女在看到后发出了一声尖叫，离歌表情淡淡，漠然瞥了她们两个一眼。
“叫人把这里收拾干净，管家就和老爷一起出葬吧。”离歌轻笑，笑容却越来越苦涩，越虚伪。
一个人的丧事，变成了两个人的，
离歌掌控了这所府邸，却没能掌控自己，落二来了。
第一眼看见落二，他还以为是落三，直到落二开口说话，府邸里的人只知道从这天起，府邸换了一个主人，也换了一个管家。
惨淡的天色，丝丝缕缕的冷风，离歌换了孝服，脸色惨白，他埋葬了这两个人，也几乎埋葬了自己。
白纸铜钱一路上散了过去，凄惨的乐声让离歌更为沉重，但他却依旧带着那种讨厌的笑意，落二也来了。
陵园之内，看着下人们将老爷的棺木缓缓沉下，还有那位管家的棺木，白纸铜钱飘的到处都是，落二依旧脸色冷漠，没有变化。
第二天，清晨，离歌早早起床，却没人服侍，他脸色变了，因为他察觉不到离清和歌华的气息。
他大喊，大叫，却没人理会，直到中午，匆匆来迟的落二管家神色冷漠，道：“小公子。”
离歌有些惧怕，他也不知道他在惧怕什么，却还是带着一丝希望，问道：“离清，歌华呢？”
“她们死了，我杀的。”落二冷漠说道，似乎他只是杀了一只鸡，一只狗，或许对他而言，人命本就不值钱吧。
离歌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拳头握的紧紧的，但他却没敢反抗，或者说此刻的反抗很愚蠢。
“我知道了。”
落二离去了，离歌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懒懒地躺在了庭院的躺椅上，他没有再笑，也从这一天起，府邸的人很少看到小公子那苦涩，虚伪的笑意了。
“她不会在这里。”离歌自语，所以他不会再对府邸的人笑，因为她不会在这里。
几天后，落二再次来了，只是这次他却带着一个人，一个满身铜味的商人，金灿灿的，就连牙齿也全部换成了金的。
“小公子，今年的商铺共赚了十万三千二百一十八两银子，其中酒馆，酒楼最多，当铺和其他的产业则少一些。”
商人对着离歌恭敬说道，笑容中充满了市侩，离歌淡淡扫了一眼账本，道：“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
整个庭院只剩下了落二和离歌两人，离歌沉默了片刻，道：“这些事情你负责吧，不必找我，我也不想管。”
落二依旧冷漠，道：“知道。”
从此整个府邸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落二，包括外面的产业，只有寥寥几个人记得，府邸中还有一位公子。
春去秋来，几年的时光又过去了，府邸的藏书阁中，一位白衣如玉，温文尔雅的公子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三年了。”少年叹息，他入府邸的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如今已经十六了，笑意越来越淡泊，也越来越苦涩。
“公子。”落二来了，依旧冷漠，这几年的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唯一变化的，就是气度，更加冷漠和寂寥。
“你来了。”离歌轻笑，悠悠叹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落二似乎有些沉默，但还是开口，冷冷道：“时间差不多了。”
“我知道。”离歌说道，他一直知道的，知道不会那么轻松，让他就这么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