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不是不可以。
但是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除非南山门可以放弃南山这块基地，望七宝山之风而逃。
那样子的话，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声名就全都废在这里了，那些牺牲的妖怪就白白献身了。
楚天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能正面对抗，索性就不如混入其中。
反正，他也是人类之一，并不是妖怪化身出来的。
混入人数最多的宝探，并且他还偷听到这些宝探和宝使还不是同一个派系的，那就更妙了，七宝山很难去怀疑自家的宝探。
抱着这个念头，楚天盯上了第四个宝探——因为他最不显眼，也最是低调，平常也因为爱偷懒，被人嫌弃。
看着睡得正香的第四个宝探，他自言自语：“是用夺舍好呢，还是用移魂好，亦或者是侵神机？画皮？”
伪装，本身是一门深奥的道法，其中包含的法术多如牛毛，效果也各自不同。
斟酌片刻，楚天还是选择了自己新改进的道法：死人钥。
死人钥跟死妖钥本是同一种类型的道法，同时具有瞬间爆发和持续作用两种效果，譬如说蝶妖死妖钥和应泽死妖钥。
想起了应泽，他沉默了一会儿。
“既然妖怪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那七宝山也必须要如此。”楚天冷声对自己道。
这并不是对任何人的宣言，而是对自己一点同情心的切割。
既然站在了妖怪的立场上，他就没有资格对人类保持任何友善的情感了，不然就是对妖怪的不负责任。
灵气微微涌现，在夜幕和雾气的双重遮掩下，楚天向地面上的第四个宝探伸出了手。
……
三环套月阵法本身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综合性阵法，但是破解起来的难度并不比普通迷雾阵法高。
这是它的缺陷性导致的。
随着山环之阵拆解完毕，山丘之间的迷雾逐渐退往荒野和湖泊方向，露出了南山山丘中的真容。
遍地妖怪的尸首血肉，十分凄惨。
“呼——呼——”
奋力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绕过山丘，一个小小的身影近乎低空飞行，脚爪上紧紧提溜着一个相比较而言要巨大很多的身影。
“鸳鸯……放下我吧……你飞不了多远的……”巨大的身影有气无力说道。
“不行……呼……我不能放弃……呼……巡察使大人！”小小的身影拼命地向上窜着，使着吃奶的劲儿维持飞行平衡。
这一对怪异的组合，正是上妖鸳鸯和天妖权正德。
权正德的人身遭受了重创，几乎威胁到了生命，不得已化成了妖身。
一只巨大的山猫。
但即便是妖身，也受到了楚天那一刀的影响，身体虚弱以至于完全无法快速赶路。
随着迷雾散去，鸳鸯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她立马决定，要带着巡察使大人，赶往老龟岛——至少老龟岛底部，有许多丘湖妖盟留下的机关阵法，可以抵挡一阵。
但是飞行鸟妖，本身身形就受到了很大限制——除非是放弃了生命的死妖钥，舍弃了不需要的重量，否则体型根本大不起来。
拼命挣扎了半天，两妖还是没有飞出多远的距离。
堂堂天妖巡察使，又是以身体素质出名的巨型山猫，自然份量不轻。
权正德喘息着，于心不忍：“你这样子……没法救我……只会让我俩……都死在这里。”
砰！
这句话刚说完，鸳鸯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斗志似的，连鸟带猫，一齐摔滚到地上，不知翻出了多少个筋斗去。
好半天才坐起来的小鸟妖，陡然遮住眼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好没用……呜呜，我好想小仙盟主啊……呜呜呜——”
旁边的山猫无力地苦笑，勉强伸手按住了鸳鸯的脑袋：“别哭，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你的错……”
他因为不再颠簸，反而说话顺畅了起来。
本身以天妖的身体素质，扛过这一刀的伤势直到痊愈都是没问题的，但是前提是安全和安静的养伤环境。
这时候，要是随便来个修仙者，怕是能把两只妖怪都宰了带回去。
不过权正德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担心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类似的可能——他可是天妖！
安抚了好半天，小鸟妖才停下了情绪的发泄，可怜兮兮地看向了天妖：“巡察使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让我想想。”
权正德头疼了起来。
在被那一刀重伤的时刻，他才醒悟过来，被这人类挑衅，引诱，分而杀之，是一种极其错误的选择。
只可惜，他醒悟得有些晚了。
人类还是比妖怪狡猾许多……
不能够在此地久留……
权正德想着，开口道：“我们想个办法，要远离南山门的方向，也要远离丘湖妖盟的方位，这两边都有可能成为了战场。”
其实他现在也没有太好的主意，但是为了安慰鸳鸯，他也只能竭力去想一些话说。
鸳鸯睁着双眼，紧紧注视着巡察使大人。
天妖正在思忖间，忽然浑身一震。
此时正是深夜，天上虽然没有明月，但有繁星点点，洒落淡淡星光。
就凭借着这淡淡星光，他就能够清晰看到，远处的很多景象：那是人类……
诸多人类！
权正德立刻严肃了起来：“别说话，我们马上走！”
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数十数百的人类修仙者，各个修为从金丹期到元婴期不等！
别说是这么多人了，就算是随便来一个元婴期的修仙者，就足以让两妖吃不消了。
鸳鸯跟着紧张了起来，在视力方面，她并不如天妖，但即便是什么都没看到，她依然听话地扑腾起来，再次提溜起了天妖，奋力向天空飞去。
权正德也是无可奈何，要是化作轻一点的人身，那么小腹上被洞穿的伤口就会留下血迹和血腥味，只能继续维持笨重的妖身。
“向左，再向左……快点，好了，直接向前……”凭借着超人一等，也超过鸳鸯一等的五官感应，天妖轻声指点。
他们几乎是绕着人类活动的边缘行进，仿佛走在了危险的钢丝之上。
第三百六十章：误导和引诱
随着迷雾散去，呈现在七宝山诸多宝使宝探面前的，是琐碎却繁多的杀戮场景。
在黑夜的影响下，大部分修仙者能够看清的距离，不过数米之间，最远不会超过十米，如果再加上迷雾的影响，那么基本上视野只有手臂的长度了。
在那样子的情况中，偶尔发觉地上有一具妖怪的尸首，即便死得在凄惨， 都不会让他们动摇。
但是当迷雾退去后，他们的视野陡然扩大了五六倍，能够看到的尸首就突然密集了起来。
左右环视，随便就能看到七八具形态各异的妖怪尸身，有的被一刀两断，还算是干净，但是有的死状惨烈，血肉横飞，内脏遍地，血流成河。
那就有点不堪入目了。
特别是当众多妖怪尸首合在一起看的时候，七宝山的宝使宝探便不由得感觉到渗人，仿佛脊背上冒出了一丝凉气，直冲后脑勺。
即便是知道身边，以及远处都是自己这边的人，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这妖怪厮杀也太恐怖了吧！”
四名宝探和宝使老林在拔除的阵脚附近聚首后，第一个宝探便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他们并不知道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而来，但是八成跟战斗脱不了干系。
要么是和人战斗，要么是和妖怪战斗。
在大部分情况下，后者更多一些。
但是眼下，这些妖怪明显是在自相残杀，跟人类倒是没有太多关系了。
“难不成我们是过来捡漏的？”第三个宝探跟着发表意见。
宝使老林微微皱眉：“好了，少废话，既然来了，就听从上面的指挥，接下来我们要逐步向云梦泽方向推进，那边可是有大批妖怪聚聚的，千万小心！”
按照这一次七宝山高层的意思，暂时是要把这块地方的迷雾清除了先，然后再考虑这一个步骤。
老林虽然不知道上头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总归跟他这个宝使没关系，是那些厂长副厂长需要头疼的事情。
“走了走了！”他催促道。
即便不是同一个系统的宝使宝探，但是用来进行勉强的合作还是没问题的。
四个宝探乖乖地排列成三角阵型，逐步向前推进。
在他们的周围，只有那些凄惨的妖怪尸身陪伴着他们，在远处，就只剩下了星光中飘渺的雾气，看上去朦胧梦幻，静谧无比。
“老林，我能问下，其他人在做什么吗？就我们五个在这里，心里有些发毛。”一向寡言少语的第四个宝探突然问道。
老林一边环视四周，一边随意答道：“大体都像是我们这样，以一个宝使配合若干宝探进行队列推进，拔除一路上的阵脚。别看这段距离里只有我们，实际上在数十米外都是跟我们一样的队列，只不过黑夜隔绝了大家的气息，加上没人会没事叫喊，所以你感应不到他们罢了。”
第四个宝探“哦”了一声，神情恍然大悟。
旁边三个宝探也觉着安心了不少，虽然以他们金丹期的修为，感知不到数十米外的同伴，但是这样子听宝使一说，心里就变得踏实多了。
事实上，能够掌控全部队列情况的，除了之前拥有迷雾的楚天，也就只有七宝山的高层了。
前者是借助阵法，在阵法被拆除之后就失去了部分能力；而后者则是强行借助恐怖实力做到的。
毕竟黑夜和迷雾，双重削弱了人类的感知，只有境界高超到一定境界的修仙者，才具备这种实力——在这里的高超，基本上是超越元婴期。
第四个宝探继续沉默了下来，低头看路，只是眼神中有异光闪现。
正在前行间，宝使老林忽然发觉身后的人掉了队，扭头一看，是第四个宝探，神情微微有些异样。
“怎么了？”老林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暗中偷懒的宝探，碍于上级首领不一样，他这才忍耐下来。
第四个宝探神色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说道：“老林，我好像感知到了一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那个方向。”第四个宝探伸手一指，正好偏离了他们推进的方位，“那个方向有活动的生命迹象。”
其他三个宝探同时一惊，纷纷问道：“你确定吗？”“你怎么知道的？”“是妖怪还是人类？”
七嘴八舌，即不是很相信，但也不是完全不信。
至少，在宝探心目中，同为宝探，就比宝使要可靠一些。
老林眉头紧锁，细细一查，并未感知到什么，反问道：“你确定你没感知错？”
第四个宝探异常地冷静，反手一指地上：“不信你们看！”
众人看去，地上赫然是一摊血迹，甚至还冒着一点热气，显然是刚刚滞留下来的。
“那生命好像是妖怪，但气息十分微弱，我刚感知到它就躲开了，我怀疑是在躲着我们。”第四个宝探叙述道，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一个活着的妖怪？
三个宝探和宝使老林对视了一眼，他们平日里见惯了妖怪，主要战斗也是跟妖怪发生的——毕竟七宝山不能完全依赖各大家族和门派输送妖怪尸身，对于妖怪根本没什么畏惧之情。
反而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宝使老林明显有些犹豫，因为上头的命令不是去追击妖怪，而是推进阵型，拔除阵脚。
“一个受伤的妖怪，花不了多久的时间的！”第一个宝探说道。
“要是青州市的宝使，肯定先上了再说！”第二个宝探撇撇嘴。
“就是啊，老林，说不定能拿住妖怪，得到什么消息呢！”第三个宝探眼睛都在放光。
第四个宝探不说话，但是连连点头。
老林终究还是叹息一声：“那走吧，沿着血迹追上去，速战速决，别被其它小队发现了！”
说不准是哪个理由打动得他，但是他还是把立场倾斜到了手下的四个宝探这边——毕竟，这些人是过来东江市帮忙的，而不是过来受气的。
五个人从三角阵型熟练切换到了线型阵，一字排开，顺着血迹的走势追踪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