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用第一股东的特权，让你买了彷版的婚戒。我们刚买了房，还要办婚礼，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婚戒真没必要花两万块，去买真钻石，反正戴在手上也看不出来。无论是不是真钻石，都是我们把自己交给对方一生的证明。”
“我买你的股票，做你最大的股东。你仔细回想一下，除了买钻戒那次，我什么时候用股东的特权让你做过什么？”
“之前每一次投票我都弃权了。我只是看你不常玩，怕万一有什么对你不好的选择，用大股东的身份帮你挡一挡。”
“我是在用‘人生股份’赚钱，我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我合法地赚钱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在APP上问，要不要拒绝你表白，要不要拒绝你求婚。他们都选了拒绝，然后呢？我们后来是没有约会？还是没有结婚？＂
她拒绝了他的表白，但她第二天主动约他去美术馆。
她拒绝了他的求婚，但她当场自己提出了求婚……
和生吃见手青的玩家一样，玩好文字游戏，就能利用规则漏洞。
即使股东选出了违反自己意志的选项，即使股东增加了附加条件，也一样能达成自己期望的结果。
李明浩的理智知道，这时候应该道歉，但他的大脑还被醉意充盈着，吵架哪能那么容易认怂，何况道歉。
很多时候，两个人吵架到最后，真相、事实、道理，反倒不重要了，就只是单纯地不服输，单纯地想吵赢。
“那你不也还是为了钱？你不还是把我们的生活，放到网上去赚钱？”
汪晗却不再跟他吵了。
她近乎平静地看着他，眼里的失望，几乎能把他压垮。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爱钱的人吗？”问完，她甚至还笑了一下。
那笑里的自嘲与不值，让李明浩的心里，忽然空落落了一下。
汪晗抓着包就出门，再懒得和他说话一般，她眼神里的厌弃，让李明浩慌了神，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去哪？”
“去上班。晚饭不用等我了，明天的早饭也不用了。”
门关上的那一下，李明浩觉得，自己的心被夹了一下。
他独自一人在夜里，各种消息不断传进来。
定婚宴的酒店说，他们被卫生局查到，停业整改一个月，不得不退了他的婚宴。
定的婚庆公司来消息，说他们活做不完，他这单能不能退了……
“人生股份”开始修改现实，“取消婚礼”的选择开始实现。
其实，这些都能弥补，婚宴可以定别的酒店，婚庆公司也能再找……
但是，如果婚礼的新娘，已经对新郎失望，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呢？
那样的话，还会再有婚礼吗？
这会不会，才是婚礼取消的真实缘由？
……
汪晗走后，李明浩一个人被留在了家里，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塑料兜里还剩两瓶酒，但他不想再喝了，他忽然对什么事都失去了兴趣。
他趴在窗台上，眼看着汪晗走出楼门，走向小区大门，直到再也看不到。
他保持了那个姿势很久，直到自己终于意识到毫无意义，颓然坐在窗台上。
在酒精的恍忽中，他似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也不知道一个人呆坐了多久，只是一直反反复复地看手机，看汪晗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手机平静地就像是一潭死水，黑色的屏幕波澜不惊。
他终于忍不住了，给汪晗发消息：“婚庆公司和酒店，都通知我取消了，婚礼是不是真办不下去了？”
“咱们的婚礼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文字游戏可以利用，绕过‘人生股份’的规则？”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我太笨了，想不出的。”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约会的画展吗？听说又办了新的画展，我有点想去。”
“明天早餐你想吃什么？是我来做，还是叫外卖？”
“我也觉得，现在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婚戒的钱省下来也好。就是怕太委屈你了，以后哪年结婚纪念日，我想给你补一个真的。”
有一种道歉，叫做直男没话找话。
但可惜，李明浩搜肠刮肚废话说尽，也没等到汪晗一句回复。
李明浩一时没了办法，又琢磨起“人生股份”来了。
这个APP，既然能强行修改现实，是不是也能让汪晗回家？
但他的投票，不能是“能不能让我老婆今晚回家”，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网友，选出来的八成是“不能＂。
他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主意来，又反复刷了一阵微信，汪晗还是没有回复。
“有手机不用，还不如砸了呢。”他借着酒劲儿想，忽然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立刻戳开“人生股份”，发起提桉：“今晚想砸了老婆的手机，大家说好不好？”
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网友，自然替他选了“好”。
李明浩志得意满地握着手机，脸上挂着笑。
汪晗的手机被她带走了，如果想要达成“今晚砸了老婆手机”的任务，首先，手机得是李明浩能够得着的。
这个时代，无论谁都是手机不离身的，手机在哪里，汪晗自然也在哪里。
为了实现这条票选结果，“人生股份”必须强行修改现实，让汪晗今晚回家。
……
汪晗一直加班到深夜，她关闭了手机提示音，还在微信里屏蔽了李明浩。
李明浩发的那一长串的消息，全都只收在手机里。
直到从公司离开走在路上，加班的繁忙和夜里的冷风，让她稍稍冷静下来也平静下来，这才抽出手机一条条翻看。
最新的消息在最后：“老婆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家？”
那语音中带着醉意的含混，也许李明浩醉得不成样子，才手滑发了出来，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曾经发过这条。
他发过来的每一条消息，汪晗都看了，一边看一边摇头，一边微笑。
要么……就回家吧。
那傻子大概还没上床，就坐在窗台上，等她回家呢吧。
她噙着笑，准备发消息给他。
问他要不要吃宵夜？
他的道歉是“你明早想吃什么早餐”，那她的回应也就是“要不要吃宵夜”。
那几个字敲到一半的时候，一辆卡车冲上了人行道，冲向了汪晗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