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但却又不是那个工作人员。
他的脸，在她回身的一瞬发生了变化，变回了那个急促而冰冷的地铁工作人员。
那绝不是她的幻觉。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一瞬之前，他还是另一张脸。
一样的冰冷而且面无表情，但那确确实实是另一张脸！
她想起那晚，跟在他身后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即使只看背影，也能看出那人的身材变化了几次。
她被这超现实的巨大冲击，惊到了。
那冲击甚至超过了地震——至少那还在人类可以理解的知识体系之内。
这冲击让她呆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包已经被那人抢走了。
那人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挤进了人群之中，淹没在人群中。
他跑的方向，和别人是相反的，似乎他怕的不是地震，而是和刘婧面对面。
不管那包里有什么，不管那里有没有能找到消失男人的东西……都已经和刘婧没有关系了。
……
车公庄地铁站被封闭了，因为有待调查的事故。
是的，不是地震，媒体没有那样报道，政府也没有那样定性。
发生震动的，只有车公庄地铁站，而且只有地下。
其它地方全都风平浪静，甚至车公庄地铁站上方的地面，也只有隐约的震感。
显然，这不能算是地震。
刘婧用她的资源打听了一下，有关部门认为，这是地铁站内产生了某种重大事故，导致了强烈的震动。
但具体是什么事故还没有调查出来，更别说是事故的原因了。
刘婧不认为他们调查地出来。
除非他们愿意相信，这世界有科学不能解释之事。
除非他们愿意相信，地下隐藏着人类所不能探知捕获的力量。
有关部门不会相信的。
不能相信不能公布的东西，这是政府调查的铁律。
她还打听到，有电视台和网络，想弄到事发时地铁站的监控画面。
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恐慌的人群，是带来收视率和点击的绝佳素材。
但他们得到的，只是监控被毁坏，没有留下画面的答复，官方和非官方的答复都如此。
于是，政府封锁消息的谣言，又开始在同行间相传。
刘婧懒得反驳他们，她相信，监控是真的被毁坏掉了。
她也相信，关于那天的监控，一分一秒都没留下来。
她只想找到那个在她面前消失的男人，至少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消失的状态。
如果他已经重新出现了，他会还是出现在地铁站吗？
因为消息的封锁，她不知道地下有没有塌陷，如果他消失的地方，已经被埋在土里了他会怎样？
如果他凭空出现在搜救和事故调查人员的眼前，又会怎样？
这么想来，似乎再出现，对那男人来讲并不是好结果。
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再现，因为这是她现在能得到的，最接近于真相的线索。
想着这些，一个晚班后，她在单位楼下常吃的那家饭馆里，点了一份卤肉饭。
她希望自己的调查，能再有一点好运气，说不定，这好运气就在可能会导致她闹肚子的卤肉饭里。
所有的一切，最开始的那晚，她就是在这里吃了一份卤肉饭。
她决定饭后再去坐一次地铁试试，可惜，现在车公庄地铁站仍旧在封闭中。
然后她发现，她根本不用去坐地铁了。
因为，线索找上了她。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直直坐了下来，甚至都没问她介不介意一起拼桌。
他在刘婧说话之前，摘掉墨镜说：“我们见过。”
语气笃定。
他们确实见过，他就是那天在地铁站，在刘婧面前消失的男人。
面对这个男人，刘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多问题聚集在一起，在她脑子里尖叫争夺，争夺着被第一个问出。
你是谁？
你知道你消失过吗？
你消失了多久？
你怎么从地下出来的？
搜救和调查的人，注意到你了吗？
你怎么找到我的？
为什么来找我？
.......
她压制着这些问题，她需要冷静。
她需要理顺她的思路和逻辑，在此之前，她一个问题也不会问。
所以最终，她对他说出的第一句，不是一个问句。
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抱歉，我弄丢了你的包。”
这句话，肯定了男人“我们见过”的陈述，同时隐含了一个问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如果他就只是为了包而来，接下来，他会问包丢在哪了怎么丢的？
如果他不是为了包，接下来，他就该表明他的目的。
“没关系。”他说。
那么他就不是为了包，那他只能是——为了她来的。
“那包里一点重要的东西都没有，那包是为了误导他们的，包里的东西，只会把他们越带越远。”
“他们是谁？还有，什么事越带越远？”
她的声音不大。
但他还是做了个让她小声的动作，彷佛正在从事秘密工作。
“这些我稍后再说，先说我为什么来找你。我知道你在找我，我来找你，和你想找我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曾经被吞噬过时间的人。”
被吞噬时间？
这就是人会消失的原因吗？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在找你？”
不，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的时间被吞噬过？”
那人竖起根指头，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像是在指点，“你被他们碰过，你身上留有他们的味道。”
他们？
这是第二次用到这个代词了。
她记起，她在地铁闻到的腥而潮湿的味道，一次比一次更浓。
她做记者也去过很多地方，但从没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经他这么一说，似乎她真又闻到了那种腥气，很澹，但却不像是幻觉产生。
“你在地铁站，是特地和我接触的？”
男人不置可否。
他像是突然想起见面的礼貌来，介绍起自己：“我知道你叫刘婧，我叫肖鹏。”
她不想他就这么混过去，于是，她重复了她的问题。
“没错，我是想和你接触，我知道你也被吞噬过时间，我也知道你在追求真相，哪怕真相看起来，给你带不来任何东西……”
她抓住了他细微的措辞：“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