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台里知道她在地铁站消失的人不多，没有出现围着一圈又一圈来问她的情形。
因为领导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万一有哪个嘴贱的，告诉了同行……
媒体的工作是做新闻，不是让自己变成新闻。
在台长办公室，她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情经过。
她上班后，提出带一个采访组，去车公庄地铁站报道进展。
获得批准后，他们就出发了。
采访过程中，她面对镜头，突然消失。
然后，就是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索要视频资料，把他们赶回地上，并要求他们不许报警。
“不许报警？”这是政府工作人员干的事吗？
摄影记者解释：“他们说，这件事他们会处理，他们会在必要的情况下联系执法者。”
“反正就是主动权在他们手里，要不要执法者介入，也是他们说了算……那脸板得平的，哎呀，那才真真是面无表情。”
“反正我们就算报警了，执法者也得去地铁站调查，他们要不想配合，执法者肯定是信他们不是我们。”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处理，是找你，还是就把事情压下来……但至少他们特别关心你，每半个小时就能来一次电话，问我们找到你了没。”
台里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去她家敲门也没人应门。
刘婧终于回电话了后，台长给那边回了电话。
他本想换取采访权，但对方在反复确认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后，就直接挂断了，再打就变成了空号。
台长不甘心，另派了一组记者下地铁站，找到有关部门人员要求采访。
对方以各种官腔打太极推掉，态度和蔼可亲，和面无表情判若两人，但就是不露一点口风。
即使暗示要播报刘婧的消失事件也没用，因为他们表现的就彷佛完全不知道发生过这回事。
“说实在的，‘有关部门’的态度，可疑到让人忍不住怀疑，搞不好地铁站的‘地震’就是什么政府计划玩脱了……”摄影记者表明态度。
台长严肃地敲了敲桌子，“我们是报道新闻的，不是写好来坞电影的。”
比起拒绝采访的有关部门，显然，逼问刘婧更方便。
但刘婧完全没有办法，讲自己遭遇了什么。
尤其是在台长面前，那种明显超出常识的经历，绝对不会得到半点认可。
她的手机响了，进来条短信，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我是肖鹏。他们去找你了，如果我是你，就现在离开，如果被他们抓住，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你还对跟我说话有兴趣，到下面的地址来找我。小心，别被他们看到你的脸，他们的速度非常非常快，绝对超出人类所能。”
她顶着台长的怒火和威胁，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冲进电梯，坐到一层大堂，出电梯后，她特地熘着墙边走，披散下头发半遮住脸。
在发丝的间隙里，她看到旋转门进来几个面无表情的人。
和她见过的地铁站工作人员一样，面无表情。
和摄影记者所说的有关部门人员一样，面无表情。
她用手遮住脸，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从他们旁边经过。
经过他们的时候，她再次闻到了那种潮湿的腥气。
刚跳上出租车，手机就响了。
台长不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在哪呢？有关部门的人来找你了！”
她挂断了电话，甚至都没费心编个借口。
只要她现在不出现在台长办公室，就是要丢工作的节奏了，有没有假话遮掩，本质上没有区别。
肖鹏在一处街角等她。
她松了口气走近他，直到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她又闻到了那种潮湿的腥气，洗过澡后，她确定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味道了。
她仔细分辨，那味道，是从肖鹏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转身就想跑，被肖鹏从后面抓住。
她想叫，肖鹏把她推到墙上，捂住嘴。
“该死，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你也不要不信任地这么快吧。我们才刚见面，你至少告诉我，这该死的是怎么了！”
她发现自己逃不掉。
肖鹏的力气大得吓人，而且这个地方非常偏僻，她即使大喊，也不见得有人来。
最重要的是，如果肖鹏打算对她怎么样的话，他就不会问她。
她告诉他，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肖鹏只是笑了笑，松开了她。
“还记得我说，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被他们碰过的人，身上都有味道。”
她的味道可远没他那么重。
而且昨晚洗过之后，不管是在家里、电梯里还是车里，她都没再闻到过那种味道。
“没办法，谁让我和他们‘交情’比较深。”他露出个几乎是自嘲的笑，“但凡事都有两面，和他们有相同的味道，在地下就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地下？
地下铁？
“你说他们，是地铁？”
就算这世界真的疯狂到，人工建造的地下铁是活物……
刘婧也不相信，交织纵横全长四百多公里的地铁，能化身为人，跑到地面上来抓人。
即使那是超越人类知识范畴的存在，也不可能无视已知的物理定律，比如质量守恒。
肖鹏摇头。“我没说他们是地铁。”
“你昨天明明说……”
“你落了个字，中间还有个‘下’字。而且最后一个字，你发错了音，我说的不是三声，而是四声。”
……
02：00。
刘婧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终于凌晨两点了。
手机的屏幕，是她能看到的唯一的光亮，她的周围是深重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光芒的黑暗。
在凌晨两点的地铁站，当然应该是漆黑的一片。
和上次一样，地铁站已经停运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她身上潮湿的腥气，让她想呕，卫生间的狭小隔间里，散不掉的味道，孜孜不倦地钻入鼻腔。
无论用意志强压，还是转移注意力，都忽视不掉。
和上次不同，她不是在车公庄地铁站，这次是在朝阳门地铁站。
车公庄那站还没有恢复运营，但肖鹏告诉她，在哪站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