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还有这种怪事？”乔凯喝了一口水，不怎么相信地看着方小雨。
毕竟现在的实习执法者，越来越离谱，嫌疑人长得难看点，都要大呼小叫。
“乔队长，我已经和褚吟姐确认过很多次了。她说鉴定结果没有问题，的确就是这样。”
乔凯接过方小雨递过来的资料。
上面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微胖男人，叉着手臂，面对镜头的照片。
手腕上的钻表，熠熠闪光，脸上露出诚恳而自信的笑容。
“嚯，抓了个土老板。刘福虎？我还王降龙呢。利达集团董事长，慈爱天下基金发起人……”
乔凯故意夸张地念着资料，突然蹦出一句，“这又怎么了，有钱就不会杀人了？”
“可是，他能提供不在场证明。而且受害者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跟他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乔凯摸了摸胡茬，问道：“现在是谁在审他？”
方小雨回答：“徐老。”
乔凯敲了敲桌子：“徐老再过几天就退休了，你们还去麻烦他？”
“是徐老他自己……”
“行了行了，通知下，我去接班。”
乔凯走进审讯室，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喊了声“徐老”。
不管天气多热，这位老刑警，都从头到脚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不光给嫌疑人，也给他的同事一种寒冬般的严肃感。
局里有传言，老刑警到现在仍是光棍一条。但只有乔凯能确定，这是真的。
他这个队长，就是徐风一手带起来的。
他也曾问过自己的师傅，关于结婚的事情。
“我，一个刑警，又不怎么会说话。”徐风当时这么回答。
乔凯那时哈哈大笑。
实际上，他的内心很紧张，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刑警。
他至今也没女朋友。
玻璃隔窗的对面，是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男人，身材和乔凯预想的那种土老板的臃肿不一样，显得有几分健硕。
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金链子，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见到乔凯进来，他抬头笑道：“执法者同志，车轮战啊？”
“什么车轮战，这才两个人，自行车啊？给我老实点！”乔凯坐了下来，把自己沏的茶推给旁边的徐风。
“我一直是个老实人啊，不还是被抓到这来了？”刘福虎展示着自己的手铐。
“我们会平白无故抓你吗？你好好交代，跟这个人什么关系？”乔凯拿起照片。
“我已经跟那位老同志说过了，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那怎么现场有你的指纹？”
“那就是有人诬陷我。执法者同志，我在这能直接报桉吗？”
乔凯“咳”了一声，忍住了发作，“先别急，说说，为什么血迹鉴定出来也是你的？”
刘福虎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道：“反正我有不在场证明。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应该是你来告诉我吧？”
乔凯对着徐风耳语了一会儿，徐风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把刚才的笔录翻给他看。
翻了一会儿，乔凯不禁抓了抓头发。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起门来。
乔凯起身开门，映入眼帘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三十出头，妆澹得如同一朵木兰。
“褚吟，你怎么上来了，有什么事吗？”乔凯翘起嘴角，笑得很不自然。
“我找到了。”褚吟将一本卷宗翻开，指着其中一页道：“真是不可思议。”
乔凯接过卷宗，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吧？警校老师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理论上是不可能。”褚吟显得有些兴奋，“卷宗上这个人有前科，而且和死者生前所属的***集团有过冲突。”
乔凯把卷宗给徐风过目。
不出意外，老刑警也是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指纹和DNA都有重样的？”
刘福虎听到，立即不安分起来：“哦，我晓得了！那个杀人凶手和我的指纹是一样的。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乔凯低声与徐风讨论了一会儿，然后正经道：“刘大老板，你还没有完全摆脱嫌疑，但我们决定暂时不拘留你。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乔凯说着起身，进入隔间，去给刘福虎解手错。
“等等。”徐风突然站了起来。
“老同志，又有什么事啊？”已经站起身活动筋骨的刘福虎仍然笑着，但语气里已经很不耐烦。
“你脖子上那条金链子，为什么一直都在同一个位置，从来没有动过？”
“我链子动不动关你什么事？这不犯罪吧！”
徐风突然冲了进去，伸手去抓那条金项链。
刘福虎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金链子，“你干什么？执法者还抢东西啊！”
乔凯见状，也顾不得规章了，冲摄像头喊：“关了关了！”
然后一把将刘福虎的手，反钳在了身后。
徐风也夺步过去，抓住了刘福虎脖子上的金项链，发现它紧紧地贴合在脖子上。
伴随着一种“咯啦啦”锁扣被打开的声响，金链子被硬生生撕了下来。
绕着刘福虎的脖子一圈，是一条细小的疤痕。
“你动过手术？”徐风问。
“他妈的，这还需要向执法局申请吗？”刘福虎显得很激动。
他把徐风抓住他金链子的手揪开，又用力推了徐风一把。
“你他妈的老实点！”乔凯见状，也推了一把刘福虎，直接把他推倒在了椅子上。
重新又坐在了椅子上的刘福虎，竟没有爆发出那种属于大老板的怒火，而是微笑着看着乔凯。
“怎么，坐舒服了？还不起来？”
乔凯走过去准备扶他，但手刚碰那他的肩膀，就觉得不对劲。
不该这么软的。
“别要花样，快起来。”乔凯看着刘福虎的眼睛说，但那对鳝鱼般的小眼珠却一动不动。
不可能吧？
乔凯心里打起鼓来。
他将手指探到刘福虎的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操！”
乔凯心里骂了一句。随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褚吟你快过来一趟。”
……
化验室。
“我就随便轻轻推了他一把，不可能有事的。我估计这人本来就有心脏病之类的碰巧发作了。”
正在操作着机器的褚吟，闻言抬起头，表情十分严肃，但她说话时会起两个酒窝，有时会让人错误地低估事态的严重性。
“乔队长，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他已经十分钟没有呼吸了。”
乔凯搓着手心的汗，“你不信，现在就做个尸检。”
褚吟回身坐下，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说：“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在审讯室里没了气。巧的是，事发时，摄像头又被某公安人员给关闭了。家属来认领时，发现尸体已经被解剖了，为的是证明他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的。乔队长，你觉得这个新闻值多少钱？”
这时，徐风拍了拍乔凯的背：“小凯，你别慌。这事是我的。反正我快退休了。”
褚吟接着说道：“唉，现在是讨论谁担责任的时候吗？你们先联系下家属，征得他们的同意后再做尸检。我这可以先拍个胸片，初步看下是什么情况。”
褚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胸片，突然滑动起滚轮，越滑越快。
站在她身后的乔凯，只见屏幕上的胸片不断地被放大。
“这，这怎么可能……”褚吟对着屏幕自语道。
……
夏夜，月光艰难地穿过层叠的树叶透射下来，映照出了山溪中青色的石头，像浸在水中的戴发骷髅。
山上的雾气一片冷冽，如同执着青灯的阴间使者，在幽密的林间巡逻着。
直到被一阵火光驱散。
段永志跟随大部队停下了脚步，从山涧刮上来的风，激得他一阵哆嗦，不禁将双臂交叉放进了厚实的袖管中，搓着自己身上起的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决定修改一下上山之前，对这身衣服做过的评价，在大夏天套着这身跟养蜂人一样的行头，的确是件**的行为。
但傻·逼的地方在于只套了一件，他应该要求给自己套个三层的。
“嘿，兄弟，怎么停了？”他用臂肘推了推身边的人问道。
一句不耐烦的回答：“我不知道。你也不该问。”
靠，这么拽。
段永志心里骂了一句，不过趁着火光，细细看一眼那人套的罩袍，跟他的有些不一样。
自己的袍子胸前绣的是一只猫头鹰，而那人胸前绣的是一只壁虎。
记得谭力跟自己交代过，这个会的等级制度很森严。
谭力混了这么久，混了只猫头鹰出来，这会是什么等级呢？
再一看，自己的猫头鹰是用普通丝线绣的，而别人的壁虎是用金线绣出来的，在火光下一闪一闪发着金光。
靠，本来以为自己是冒充老大来了，原来还是当一个小弟！
还是找同一阶层的人聊天比较好。
他在一群靠着树休息的人中搜索，终于找到了另一只猫头鹰。
上山前，谭力吩咐他要少说少动，千万别露馅了。
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套得跟粽子一样，谁会认出谁来？
“嘿，兄弟，你也是新来的？”段永志走过去打招呼。
那个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段永志心想有什么好看的，大家就露两只眼睛，自己就算是梁朝伟，你也认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