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这里之前，我为了湖口，做过许多份工作。
刚开始时，主要打零工做兼职，早上出门，很难保证晚上能不能带回来足够的薪水，也不敢奢望第二天，还能够继续同一份工作。
一切的转机，出现在那一天。
具体是哪一天我也搞不清了，我不是一个很有生活仪式感的人。
只记得，那时候我在一间商场里，兜售小型负能量净化器，使用着相同的话术和毫无波澜的兴奋语调，满商城追着顾客跑。
“您好，来看一下我们最新推出的负能量净化器吗？便携桌面版只要299，能随时随地检测并吸收您不小心外溢的情绪垃圾，免去抽检时，负能量浓度无意识过高的尴尬。”
“算一下，一次罚款500，外加扣去的2分居民信用分，只需要299就能避免，实在是太划算了吧！＂
说实话，这并不轻松，我忙活了一天，连一台都没卖出去。
负能量净化领域，人满为患，所有厂商都想着插上一脚。
就连食品公司，也想方设法开发新式产品，上线了清新负能量口香糖之类的东西。
而我所供职的初创净化器公司，既没有新颖技术，也没有绝对价格优势，生产出来的产品，很难获得消费者青睐。
负责我们的组长安慰说，只要卖出去的份额，足够支付当天商场摊位租用费，就算是成功。
正当我为成功而努力时，商场安保员先一步开始了工作。
他们控诉我尾随骚扰顾客，严重影响公共秩序，掏出检测枪一通乱扫，试图抓住我的小辫子，以违反负能量管制条例之类的名义，将我赶出去。
“您瞧，我可是卖负能量净化器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放心放心，我不仅早上出门前收集了所有情绪垃圾，也有好好按剂量服用消除剂。而且你们看……”
我晃了晃手里的便携净化器，显示我的专业，“这个也有在工作，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来一个，整天在商场里转来转去很苦闷吧？一不小心负能量外泄自己还没发现的情况，很常发生吧？”
“甭替别人操心。”安保员收起检测枪之前，还不死心，在我脑门又滴了一下，“还是在这晃悠大半天了，一个也没卖出去的你比较需要。”
“哈哈哈，怎么会，本人是超级乐天派。”我大声笑着熘走了，打算去商城另一区，寻找下一个目标。
卖净化器的小女孩，眯着眼，寻觅着肯买她产品的好心人。
只不过，我那过于开朗的面庞，或许很难得到同情分。
整整一天过去，我只从组长那里，艰难领到了保底的300块人工费。
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住在这个街区的人们、会来这个商城抢购生活必需品的人们，很难花得起闲钱，买一个没有名气的净化器。
他们大多数靠劣质消除剂，和每天定时清理情绪垃圾，来维持良好居民信用。
只有富人，才会在家中各个角落放上净化器、改造新风系统，让负能量在不知不觉中进行。
况且，像那样的人，大概很难遇上糟心事，当然，后来我承认，这只是我个人片面的猜测。
那天回去时，错开了下班高峰期，街上零星走着比路灯还晚下班的人们。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脚步声，让我有些发慌，我不着痕迹的往人多的地方赶。
几乎就要到达通往商业区的街口，霓虹灯投射在路面的光，离我不过两米左右，一只手伸过来，钳住了我的肩膀。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急速思索着，这只手上食指侧面的短弹黄纹身，代表了城里哪个帮派，越是着急，反而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冷汗从头顶倾盆而下，直到脚跟，粗重呼吸混合着劣质清新剂的味道，如同行刑倒数缓慢逼近。
“小姑娘脚程挺快。”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没有威胁。
我微微活动被抓疼了的右肩，上下打量那个陌生人，找回了一点勇气问：“你是？”
“是来给你换个心情的人。”
莫名其妙的男人，自称叫银轴，他在商城里发现了努力推销的我，觉得我实属销售人才，业绩惨不忍睹，或许只是因为卖的东西太差劲。
他问我，愿不愿意转换一下销售领域，保证能让我的薪资翻上几番。
我从小运气都不太好，所以对这样的事，通常都半信半疑，于是，很不客气的问他，有什么好东西让我卖。
他告诉我：“笑弹。”
或许对面穿梭在霓虹闪灯里的人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我成长于城郊，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
人们总说，只有笑，才能赶走所有坏情绪，无论生活再怎样糟糕，只要微笑面对就可以了。
不过麻烦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随时随地召唤笑容的超能力，因此，笑弹便成为了最好的应急产品。
它是如此神奇，令所有负能量超标的人，都能够借助笑的力量。立刻降低检测枪上的数值。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笑弹也因其过高的工作效率，而遭到抵制。
毕竟不论哪个当局，都不会轻易放任一个会让人们笑到肋骨抽筋、甚至断裂的东西，在市面上流通。
对于买不起净化器、高效消除剂，和足够垃圾倾倒份额的穷人来说，购买价格算不上低廉、但面对督察队时效果极佳的笑弹，则成为了不坏的唯一选择。
必须得承认的是，我也曾经寻求过笑弹的帮助，当初为了购买笑弹所陷入的困境，还历历在目。
因此，我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这份工作邀约。
想到能够凭借这份工作养活自己，不用再为付不起房租而抓耳挠腮，当时还不过十几岁的我，快活的吹起了口哨，几乎是一蹦一跳的往家里走的。
背包里，笑弹叮叮当当互相撞击，为我配乐。
满脑子想的都是，希望不要有挑剔的买家，用笑弹表面包装的磨损做由头来砍价，那可就太卑鄙了。
……
我在城郊的城寨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笼屋，要回去得穿过好几条过道。
遇见很多人，为了节省力气，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省去了打招呼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