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无所谓，兄弟，我都已经快忘了那事了，还有被那女人偷走的三百五十零四块洲镑。”
“反正我是不会给她充当抱枕的，你可以让那个臭哄哄的小家伙来，我敢说，他死皮赖脸的跟了我们一路，就是为了今天这种好事。”
“我没有！”银子气得满脸通红，几乎想把那一锅热汤，泼到那脸上。
让他没被狼啃掉的半张脸，也融化在油里。
但他还是同意了做发烧女人的陪护，并红着脸，抱住了她汗津津的胸口。
瘦龙在他们身边，用龙焰升起了一团能燃烧一整晚的篝火。
“你真的是龙吗？”
同行以来，银子第一次问敏感话题，但看上去蠢得可以。
“不是。”瘦龙说：“我是黑魔法师。”
银子脸一红，“传闻说火龙是红头发，可你怎么是跟我一样的棕色？”
“褪色了。”
“因为你少了一条手臂的龙鳞吗？”见瘦龙绒默，银子壮着胆子继续问：“那林克是猎龙人吗？”
瘦龙一怔：“什么？”
“传闻，猎龙人会偷取龙蛋，把龙驯化成奴役，林克是你的猎龙人吗？”
“不，我们是朋友。”
银子不信任地皱起了眉：“朋友才不会用你半个手臂的皮，去换香肠和啤酒。”
“他没有那样做，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出关，快睡吧。”
瘦龙不想谈及这个话题，敷衍着银子，躺在了龙焰旁。
他是一条软弱的龙，银子想。
他身上有关于龙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头发褪了色。
但他心肠不坏。
银子摩挲着女人滚烫的身躯，把脸靠在她湿热的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
恶毒的是林克。
他像对待一条狗一样对待瘦龙，想像扔垃圾一样把我和这病恹恹的女人，丢进蓝地的妓·院。
还不止一次说我满脸雀斑、长得像被人踩过的芝麻饼，真不知道那条龙为什么能忍受他到现在。
我是不会再忍了。
银子想。
明天出关，我就会给他好看，等他知道我是谁，他会吓得尿裤子。
而我会让他提着一裤子的尿，每天给我的阿富汗猎犬熬汤。
到时候他就知道了，谁才是应该信仰童话的那个。
但银子失败了。
事后，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到过蓝地的边关。
只记得出关一早，那个丑八怪说自己身体不适，弄了辆独轮车要瘦龙拉着他。
银子狠狠的嘲弄了那个恶人，为此，瘦龙第一次打了他。
也不知他是否是被龙打昏过去了，等银子再度拥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关外。
而他就像刚生吞过一条又粗又滑的泥鳅一样，腹痛恶心，不得不一连四天，都躺在独轮车上，被拉着走。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银子也不愿意在蓝地，再掀什么波澜。
那里人太多，什么人都多。
不像这里，银子扭了扭头，荒郊野地见不到一个人，虽然麻雀也不太多……
他突然挨了一耳刮子。
“把头转过去！别想偷看！小色魔！”
银子梗着脖子，啐了林克一口：“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屎走！”
“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安静一点。”瘦龙抱着女人走过来，神情憔悴。
在他嵴背上病了快半个月的女人，还是没能挺过来。
像条被穿在铁签上的鱼一样，挣扎了一夜，终于在凌晨断了气。
瘦龙很难过。
虽然银子不懂他在难过些什么，但他像即将老死之龙，挥别他的宝藏一样，守她到了黎明。
为她清干净了流出来的体液，又用香料堵住了她的七窍，还付出了一片龙鳞，为她购置了一条裙子。
“我也很遗憾。”
林克瞪了银子一眼，走过去坐到瘦龙身边。“真的。”
“你说过，到了红沙漠，一切都会好起来。”
瘦龙突然变得脆弱：“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到那儿吗？”
“我们能，如果你执意要带上她，我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体力。”
“不必了。”银子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林克居然看到这个鼻涕小鬼，整理了一下脏兮兮的领口。
“滚远点儿，你个小垃圾！这没你说话的份！”
鼻涕小鬼恶狠狠地抬起下巴：“现在该闭嘴的是你，长舌妇，当心你的舌头！”
林克刚准备抬手，把他的胃水打出来。
瘦龙突然机警的站了起来，只见一队骑兵像蜂蜜色的蚂蚁一样，从地平线上涌了出来。
半数马匹披挂着钢铁，统帅熟悉得令龙心碎，半数骑兵戴着贝雷帽袖章，朝圣般跪在了银子面前。
“神女大人。”
银子走上前，单手扶肩，对铁马统帅行礼：“女王陛下。”
“她在哪？”绿女王的面庞，似乎刚被钢铁铸过，连声音都带着冷冽的味道。
可她已经注意到了，地上那个穿着廉价裙摆的女人。
霎那，铁里沁出了水。
“十分抱歉，陛下，我没能治好她。”银子说：“她于今日凌晨去世了。”
女王的缄默像刀尖一样，摩挲着每个人的喉头。
她青白的目光，落在女人失去光泽的大腿上，炸出了一声怒吼：“你们杀了她！”
银子摇头：“我们没有，陛下，我奉命带您的爱侣去跟您洽谈，但半路被匪徒劫持，我们都发生了不幸的事。”
“很遗憾，您的爱侣没能挺过去，我甚至找了一条龙，试图用龙焰去治愈她，但很遗憾，陛下。”
“龙？”
绿女王这才注意到瘦龙。
他同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指挥官，简直是天壤之别，连被狼啃了半张脸的林克，都比他有生气。
“是你？你的头发……”
“褪色了，陛下。”瘦龙说。他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
“就是他，一直照料着您的爱侣。”银子机警地说：“他还为此付出了半臂龙鳞的代价，我们都为此悲痛，陛下。贝雷帽将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凶犯，押送交由您处置。”
女王跳下马，走向银子。
就当贝雷帽骑士以为，绿国的女王会把神女那张青着嘴角的脸上，再添上一个血手印时，她却绕开了银子，抱起地上已经僵直的女人。
“你们该做的，不是被行凶后抓捕罪犯，而是在放侵犯者入城时，不要绕开人民。”
女王深深地注视着龙：“如果是你，我相信你曾试着救她，已经尽力了。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