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
“没有人比我们更懂龙族，我们有最顶尖的团队和几千年沉淀的理论基础，因此你们应该让我们学院的专家加入对洛基遗骸的研究项目中。”
楚子航正在跟美国的国防部长打电话。
今年路明非在日本击败白王的时候学院和日本分部都没有任何准备，白王的尸体被距离最近的驻日美军捷足先登。龙王的尸体对路明非没有多大的价值，因此他只是随意地把交涉工作交给了楚子航。至于能不能拿回来，那个不重要。
现在整个混血种世界已经乱作了一团，曾经是秘党一家独大，现在最大的权力阶层轰然倒塌，许多组织都冒出头来，试图瓜分秘党的遗产。
卡塞尔学院坐拥两具龙骨，必然会成为众失之的。如果不是路明非坐镇，估计那些小团体已经组成新的秘党，把卡塞尔学院接管了。
现在龙骨在美军手里，正好可以分走混血种世界的仇恨。
路明非让楚子航去交涉，本来就没有把龙骨要回来的打算。他这位师兄从中学时代开始就是出了名的面瘫，最擅长的就是把天聊死，跟美国政府交涉，更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可怜的楚子航在3个月时间跟一百多个高层官员打了电话，然而却是接连碰壁。今天他再一次拨通了国防部长的电话，希望能够取得突破。
“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将名额留给麻省理工大学的研究团队了。你们的专家都是混血种，有龙族卧底的嫌疑。”不出意外地，对方再一次拒绝了学院的请求。
楚子航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无奈地将椅子转到面向窗户的方向，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昂热是出了名的享乐主义者，这间办公室无论是装修还是风景都是最有格调的。
卡塞尔学院修建在半山腰上，而校长办公室位于学院里最不显眼的边缘位置，通过这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山峦河流。
几滴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上，而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刚刚还是晴天朗日，可楚子航刚打完电话，眼看着铅色的云层从东南方推过来，天空在几分钟里黑了下去。跟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像是天空里的水库开了闸门。
“已经是这个季节了么……”芝加哥是温带大陆性气候，四季分明，现在是六月份，已经到了雨季。
这是楚子航最讨厌的季节，每当下雨，十四岁那年的梦魔就会充斥他的脑海。
上个月路明非去了一趟北极，执行部发来消息说他们救回了那个男人。楚子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个男人才能确定。
这时候房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路明非领着一个熟悉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父子俩分开这么久，一定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路明非把人带到以后，就回诺顿馆去了。
男人坐在楚子航对面的椅子上，父子俩就这样面对着对方，久久不能开口。
楚子航曾经讨厌着这个男人。他觉得是因为男人的无能，才导致的妈妈不得不改嫁。
直到2004年夏天，他开车接楚子航回家的时候意外闯入奥丁的尼伯龙根。为了掩护楚子航安全逃离，男人奋不顾身地将刀口指向了神明……
这个男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他的存在，就是流着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每天晚上，楚子航都会背他的日记。有关这个男人的日记，他既不写在纸上也不写在电子文档里，而是写在大脑里。里面有很多画面，一帧帧地过，有的是他骑在这个男人的脖子上喊着“驾驾驾”；有的是男人给他买的唯一一件值钱玩具，一套轨道火车；还有就是这个男人自评人生里最拉风的画面，两腿分立，提着一柄御神或者弑神的刀……每晚睡前，楚子航都会回想一次，回想每个细节，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忘记什么。
楚子航不敢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了，这个男人会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后来进入学院，路明非告诉了他真相：这个男人，楚天骄，是秘党的秘密专员，他守护着黑王尼德霍格的卵，当年来到他们城市的任务就是观察奥丁。
楚子航也明白了为什么楚天骄当初要跟自己妈妈离婚——他不想让母子俩被卷入混血种的里世界。
现在，楚天骄回来了。他是被路明非从奥丁手里救回来的。
“子航……”最终还是楚天骄先开了口。
“嗯。”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妈妈这些年过得可好？”
“她……这些年都拿着富豪的钱在外包养小白脸，她的那些年轻男朋友都跟你长得挺像。”
“哈？你说啥？”楚天骄本来还在想着找些家常的话题，以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一本正经地爆出了了不得的内容。
“他们结婚只是装样子。那男的因为家里催婚选择了妈妈，但他不想被婚姻关系束缚，在外有好几个女人。妈妈则是需要物质财富，嫁给一个有钱人。他们各取所需，结婚前就约定好了，两人各取所需，只要不搞出孩子，从来不会过问对方。”楚子航依旧面无表情，说出来的消息却让楚天骄惊掉了下巴。
楚子航也是今年放寒假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了妈妈的异常。
往年他都专注于学业，从来不会关注妈妈和那几个阿姨的私生活。自从校董会解散，学院剧变以后，楚子航忙碌的快节奏生活突然慢了下来。
虽然路明非任命他当校长，但是主要工作都是诺玛完成的，楚子航似乎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的工作就是在全国性的学术研讨会上露个面，平日里想干嘛干嘛，一应花销都可以报在学院的日常维护经费上面。
突然从自律的内卷王摇身一变，成为财富自由的上位者，楚子航有些不适应。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楚子航实在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于是心血来潮，悄悄跟着妈妈去了那几个阿姨常去的高端会所。
于是，心灵单纯的楚子航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他调动诺玛，查了妈妈的通讯记录，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只是这些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去挖掘那些反常的线索。
比如为什么继父家产万贯，却愿意娶一个二婚带娃的女人？苏小妍不是他的青梅竹马，也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才能——他们只是在相亲的时候认识的。
继父甚至结了婚也不要娃，连家都很少回，显然不是因贪恋美色而结婚。
诺玛本就是军用性质的人工智能，要查这些家长里短太容易了。楚子航调动诺玛过了两分钟，全部的资料就发到了他的邮箱。他看了眼继父和妈妈婚前协议，果然，继父的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外面的私生子，楚子航没有继承权。
“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楚天骄的嘴角抽搐，他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件事。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舔狗。”
“舔狗是啥？”楚天骄挠了挠头，他的时间停滞六年，一时间还不能理解这些新兴的网络词汇。
“在喜欢的人对自己没有好感的情况下，还要一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就被称为舔狗。你也可以理解为备胎，不过是备胎当中最没有尊严的那一种。”楚子航解释道。
这个词是路明非教他的。路明非在异世界一直混到了2020年，带回来的除了魔术和魔法，还有各种各样未来流行的网络词汇。
楚子航曾经跟路明非聊过凯撒和诺诺的问题，当时路明非直言凯撒就是一条舔狗，楚子航不解，于是路明非给他解释了一番。
从前，楚子航一直以为舔狗就是那个便宜老爹。如今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才是真正的舔狗。
“不至于吧……”楚天骄并没有表现出沮丧的样子，“你不是说她找的男人都跟我长得挺像吗？这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前妻的生活作风而感到难过，反而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所以呢？你现在要回国去找她吗？”
“这次历经生死，我看透了很多事。有些话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说出来，不然就没意义了。”楚天骄表现出一副大无畏的神情。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楚子航面瘫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心中却在疯狂吐槽。
你以前在学院的时候不是最喜欢沾花惹草了吗？你不是把整个班的女生都拿下了吗？天底下的优秀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把我心目中的那个高大完美的父亲形象还给我啊魂澹！
楚子航都觉得自己有些“路明非化”了。虽然现在的路明非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从来不说烂话不吐烂槽，但楚子航依稀记得，高中时期的路明非可是出了名的烂话大王。
“子航，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年轻时候的爱恋都是受荷尔蒙控制，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真正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为了她而付出自己的一切。即使得不到她，也希望她能幸福。”楚天骄语重心长地说。
“我可不会喜欢上这种女人。”楚子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产生了幻听，隐隐的笑声响起在他背后遥远的地方，那是带着孩子气的笑声，说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
诺顿馆，零坐在床上，路明非正给她喂食。
“我记得你喜欢吃海鲜，来尝尝我做的海鲜粥。”路明非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零的嘴边。
零用樱桃小口含住勺子，闭着眼睛品味着口中的食物。勺子拿出来的时候，零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还要。”
于是路明非重复先前的动作，接着给零喂饭。
这次阿瓦隆之行，零回收了尼伯龙根里面世界树残存的精华，她的生命权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但零也失去意识，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体进一步与世界树融合。
一直到昨天，零才从昏迷中苏醒。
“接下来怎么办？”零吃完饭擦了擦嘴，起身换好衣服。
“必须想办法将这份权能分离出去。不然你会与世界树绑定，永生不死，忍受无尽的孤独。”路明非原本是想将世界树精华归还给星球，让零变回普通的女孩。零却阴差阳错地将世界树精华吸收了，这偏离了路明非原本的计划。
“嗯。”
其实零也很想恢复正常——她一直想给路明非生个孩子。但是她的生命被世界树锁定，无法正常怀孕。
但是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在路明非还是零号的时候，他将世界树的精华交给了零，那时是怎么做到的呢？
路明非早已失去了那时候的记忆……
“月球上有远古的科技与档桉，也许在那上面能找到解决方案。”EVA打开门，走进来说道。
“我们的飞船准备得怎么样了？”路明非问道。
“预计下个月就能完工。到时候我们可以先乘火箭到空间站，再坐飞船去月球。”
“你也要去吗？”
“当然要去，上古文明的科技可是非常先进的，如果能解析那些技术，足够让人类社会向前跃进几百年。”EVA拍拍胸脯说道，“不过现在才夏天，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造个人？”
“别说傻话了，你和零都怀不上……”路明非摆了摆手。
“那我总可以吧？”诺诺推开了门。
她进来的时候还牵着乔薇尼，后者面色有些尴尬。
经过了学院专门的心里治疗，乔薇尼已经从精神崩溃中恢复过来，但她始终不敢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直到今天，诺诺才把她带过来。
路明非叹了一声，看着乔薇尼：“你来了……”
“我要去芝加哥，谁跟我一起？”诺诺大大咧咧地喊道。
“走吧，正好去买点婴儿用品。”EVA和零心领神会地跟着诺诺出去了。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沉默了好一阵子，乔薇尼才轻声开口：“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