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见你屋里灯没开，我就没上来，你怎么睡那么早？”向卓坐在地毯上，趴在了茶几上看傅岩。
傅岩把水杯放在她手边，说：“我整理了一些上班需要的东西，完了看你没发消息，我猜是和方诗译在一起，本来说打个电话的，但很困，就睡着了。”
“我以后会回来早一些的。”向卓说。
“没关系，我不想让你过得不自由。”傅岩坐在她对面，“你现在提前毕业了，工作分配也下来了，向卓，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向卓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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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岩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怎么了？”
“那个……傅岩，我们结婚可以，但是不办仪式，不设酒席，可以吗？”
傅岩说：“你是因为我才这么想的吗？”
“当然了，我不想扇情，也不想让那些嘴闲的人随意说话，因为……”
“向卓，”傅岩握住她的手腕，沉声说，“你是觉得，我没有父母和亲人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对你来说是一件很不公平很不圆满的事情，是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但是人多口杂，我不想你误解，也不想你因为之前的事情伤心。我从没觉得你没有双亲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其他人的话，不管好的坏的我都不想让你听见……”
“傻丫头，我要是总是因为这事儿耿耿于怀，我早就撑不到今天了，”傅岩说，“我羡慕你们有父母关怀，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我不会联系到我自己身上，就算有时候伤神一些，失落一些，但总归是我自己要承受的，他们说与不说，它就在我面前摆着，我还是要自己接受的。”
向卓抿着唇角，浅笑着说：“我倒是忘了……傅排长那么厉害，满心满意想着的都是陆战旅和工作，怎么可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胡思乱想……”
“爱乱想的人是你。”傅岩站起身，把人拉了起来，“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向卓跟着傅岩走进了房间，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子，便一把拦着他。
“啊啊啊啊啊，别是求婚戒指吧，你不会就打算这么给我吧？”
傅岩无奈一笑：“我有这么肤浅？”
“那是什么？不是说好了取消求婚的步骤吗？”
“谁跟你说要取消了？”傅岩挑眉，然后把盒子双手递到了向卓面前，“但不是戒指那么俗气的东西，打开看看。”
向卓歪头看他：“你突然这样，我还不太适应呢。”
“打开吧。”
浅蓝色带有白色波浪的包装盒拆起来有些麻烦，傅岩打的结不是一般的蝴蝶结，向卓拿着盒子晃了晃，还是没猜出来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了不伤到盒子的性命，傅岩帮她打开了结，向卓迫不及待地拆礼物，见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澹蓝色皮质外表，却有六七厘米厚。
“这是……？”向卓翻开本子，见扉页上写着向卓和傅岩的名字，再一翻，向卓愣在了原地。
“2016年10月29号，借傅排长120元人民币买书。
2016年11月2号，还傅排长100元人民币，剩余20元因为实在没零钱就下次再借再还。
2016年11月15号，新出了一册书，借傅排长200元人民币，一共欠傅排长220元人民币。
2016年11月30号，傅排长说以后他记，现在共借傅排长1190元，已还689元，剩余501元。
……”
向卓抬起了头：“我以为……你把记账本都扔了呢。”
“怎么会，我都留着呢，闲的时候我把所有的都整理在了一起，下面还有空，以后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都可以继续给上面记，除了我们俩，谁都看不到这个本子。”
“我们俩的秘密？”
“嗯。”傅岩点点头，“里面有几页纸上，我画了海浪，如果谁记到了那张，另一个人就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愿望或者要求。”
向卓眼睛都亮了：“你怎么不早说，我们浪费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记诶……”
“我记了啊。”傅岩把本子拿过来，直接就翻到了从他开始一个人记的那页。
“2018年6月30号，大难不死，她说喜欢我。
2018年7月31号，已经很久没再见过她，病房里所有的仪器都很冷。
2018年8月15号，大赛里她表现的很好，还救了其他队的队员，拿到第一并不意外。
2018年9月1号……
2018年10月29号，她开始认真学习了。
2018年12月31号，她是我真正的女朋友，已经184天了，未来可期。
2019年1月1号，听说她初试过了……”
2018年9月1号，是傅岩退伍的时间。
*
傅岩和向卓结婚的那天，没有多华丽奢侈，很简单却富有意义，那天陆战旅的战友能来的也都来了，出现的时候，两个人直接原地僵化，反应了半天才发觉已经涕泪纵横。
自那之后，似乎两个人的关系还和之前一样，彼此尊敬也不吵架，不干涉对方的事业，这是原则。
但向卓有一口气还没出。
路子哲的气。婚礼那天向卓原本不打算给路子哲发请帖的，一是觉得尴尬，二是觉得没必要，路子哲后来变得越发不可理喻，上次那个单子丢了就丢了，向羽说了没什么损失那就是没多大问题，但是路子哲管不住嘴，向卓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岩是孤儿的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少，但每个人都有分寸，不会当着人面儿说这说那的，偏偏路子哲不是个善茬，借着酒劲儿说自己和向卓小时候订过娃娃亲，但是向卓偏喜欢那种不一样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傅岩家里没钱没势还没父母，向卓那性子强势，喜欢征服，刚好绝配。
向卓当他酒后说屁话就没理他，拉着傅岩就离开了。
后来向卓基本没给过路子哲好脸色，生气了好些天。
傅岩周末轮休的时候，专门做了好吃的安慰向卓，等饭菜做好了他才回卧室叫她。
向卓把被子蒙到头上，闷声说：“你自己吃吧我不要！”
“我做的你都不吃？我学了很久呢。”傅岩拍拍被子，“起来，今天天气好，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
“我不！”
“你不？”傅岩挠她痒痒，“你再不一下？”
向卓被逼得没办法，才从被子里探出头。
“快，洗把脸吃饭，都十一点了。”傅岩拉她起来。
等她洗完脸差不多就十二点了，两个人刚吃完饭，方诗译就叫向卓和傅岩一起出来玩，说今天江驰生日。傅岩原本想去，结果队里打了个电话让傅岩去一趟局里，他也知道向卓心情不好，想着让她和方诗译浪一浪也没啥，就让人去了。
结果这一去不复返。
傅岩回来晚，都十一点多了，见房里灯也没亮，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打电话也不接。
这疯丫头，让出去一趟真的是没办法带回来了。
到了十一点半，向卓才拿方诗译手机发过来信息，说手机没电了，让他先睡自己一会儿回。
傅岩想去接，被向卓婉拒了，方诗译担保一定会把人完完整整送回去，傅岩这才做罢。
酒吧外，方诗译把向卓往车里一塞：“好好待着，我看你真的喝多了。”
“谁喝多了，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小样还和我打，他要不要脸啊？”
“行了行了，安全带系好，我送你回家，手机在兜里啊。”方诗译关好车门，把方向盘左转，“路子哲他说话不过脑，你踹他两下就当消消气。”
“他就不该说傅岩。”
“那是他得不到就要毁掉的错误想法，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他的，别脏了你的手啊。”方诗译说，“你胳膊是不是撞桌角了，疼不疼？”
“没事儿，反正出气了。”向卓把卫衣帽子扣上。
“回去就赶紧睡觉，我妈说方濯都睡两觉了。”方诗译说，“以后见了路子哲绕着走，我不信他还有脸往你这儿蹭。”
向卓没再说话。
蹑手蹑脚进了房门，见卧室灯灭了，傅岩应该是睡着了，向卓叹了口气，摸索着开了一盏客厅的小灯，坐在沙发上从茶几底下拿了药箱出来。
“啪”一声，吊灯直接亮了。
向卓抬头看，见傅岩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表情冷得像是要吃小孩儿。
“几点了？”
向卓立马起来，上前揉了揉傅岩的脸，一脸赔笑：“我错了嘛，我……”
“三点五十了，向卓。”
“别生气嘛，我不是说我晚些回来吗。”
“和人打架也要看时间，不能白天打吗？”傅岩把向卓领到沙发上，看她小臂上划了道口子，先抹了点碘酒消毒，“路子哲爱说就让他说，你和他动什么手？你让路子哲他爸爸以后怎么办？”
向卓低下了头。
傅岩用棉签蘸了些药，说：“那既然打了就打了，别不开心了，睡觉去。”
向卓说：“他做的事情不对。”
“是不对，但也不需要你这么生气，学会无视一些有攻击性但是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很重要。”傅岩倾身抱了抱她，“不早了，休息吧。”
“那你不怪我吗？”
“以后回来早些。”傅岩拉着她往卧室走，“记着你是有夫之妇。”
傅岩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他知道向卓所做为何。路子哲即便是她幼时的玩伴，也因着长辈的关系，所以向卓忍下很多事情。但是现在，路子哲因为自己的喜欢，背刺傅岩，还变本加厉做抢生意这种不道德的事情，这足够让向卓和他闹掰了。傅岩不插手，是因为他相信向卓，她揍过路子哲之后，不管是原谅他还是继续跟他保持距离，这都是向卓自己的事情。
“傅岩……”
“嗯？”傅岩下意识应了一声，偏过头才发现向卓也没睡着，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向卓在被窝里找到了他的手，轻声说：“我刚一直在想，如果我们都没有离开陆战旅，现在我们，应该和魏岚田银他们一起，愁着明天的训练吧。”
“想在军营里的日子了？”
“嗯。”
傅岩浅笑：“就算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但总有一天会见面的，说不定你今晚就能梦到呢，快睡觉吧。”
说着他翻了个身，把向卓往怀里一带，然后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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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陆战旅熟悉的集合铃声似乎又在耳畔响起。
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
傅岩缓缓睁开眼睛，一缕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他指尖慢慢融化。
窗外霓虹未歇，偶有匆忙行人车流穿梭在这片平静的大地上，须臾，街巷烟火声随着金色阳光从地平线开始逐渐升腾，鳞次栉比的楼层聆听着远方大海传来的故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些悄无声息的故事里游荡，然而他们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