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是认为那些必要的牺牲吗？我可从来都不这么觉得。”
林涣转头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缓缓的摇了摇头。
本以为自己的这一句话会引来他们的反驳，不过让林涣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都没有说话，全都把头低了下去。
看来江子夏做的那些事情确实很伤这些当下属的心，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怨言，而是全都憋在心里不敢表露心扉。
既然如此，林涣便决定要好好让他们透露一下心声了。
“门主大人做的确实不怎么对，不过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咱们都服他，或许是真的，有什么其他原因让门主大人不得不这么做呢？”
“如果非要说有原因的话，那只能是因为林涣了，当初林涣吉吉，无名的时候，门主大人就看中了他，邀请他进入极生门被拒绝了，可门主大人还是没有把他怎么样，现在林涣的成长越来越快，别的不说，光是名声就已经高出咱们门主大人了，或许门主大人是还不死心，想要把林涣给拉拢到自己这边过来吧。”
林涣听了他们的话之后又摇了摇头说道：“难道一个林涣的命就可以比得上咱们那么多兄弟的命吗，为了一个林涣，就让五百人去送没必要的性命，反正我怎么算都觉得这是亏本生意。”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有人弱弱的说了一句。
“还是不要再乱说了，这些话若是传到门主耳朵里，那可是会死人的。”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又一次让场面安静下来。
“呸，憋着也是憋着，今天就咱们哥几个，谁能传出去，不如说个痛快，今天咱们受了这么多鸟气，怎么可能不让咱们发泄一下。”
“就是，那就骂个痛快，不然憋也憋死了！”
林涣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心中窃喜，自己现在的目的就是把他们心中的不满全部都给引出来，让他们对于江子夏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剩下的再慢慢去解决。
这几个暗影使一拍即合，接着就开始了喋喋不休的争论，不管是江子夏还是王全，都成了他们争论的对象，隐患也不插嘴，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慢慢把注意力放到了最后侧一个瘦小的男人身上。
这人一双眼睛四处乱转，也同样一句话都不说，林涣见此心中已经产生了警惕。
这么多的暗影使，不可能每一个都会被叛极生门，而眼前这个看上去非常瘦小的男子就是其中之一，林涣观察了他一会儿? 接着就在心中给他挂上了一定要杀死的标签。
“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叽叽喳喳的在吵些什么呢？”
这种人正骂得起兴? 俞忠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了过来，吓得这几人直接闭上了嘴巴，有些后怕的，转头看了过去。
“俞大哥，你怎么出来了，她们帮你治完伤了吗？”
林涣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快步走过去搀扶住俞忠，眼中满是关切的开口问道。
俞忠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涣，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了? 夕云宫宫主医术确实厉害，不过她的毒术还是更胜一筹的。”
林涣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她们已经帮你治完伤了，俞大哥为何不在洞中休息，跑到这外面来染上了风寒该怎么办？”
“你们几人聚在此处做什么？”俞忠没有理会林涣? 转口出声问道。
“俞大哥? 我们是专程出来把风的，以免夕云宫宫主有什么阴谋诡计? 咱们也好多做准备。”
几名暗影使之中，站出一人有些慌张的开口回答道。
“他们没有必要费这么多麻烦，你们回去呆着吧，这几天辛苦兄弟们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俞忠叹了口气，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说道。
“哎，我们这就回，俞大哥你……”
“你们先回去，我和这位兄弟还有一些话要说。”
俞忠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林涣，林涣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并未开口说什么，其他几个暗影使也跟着乖乖的原路返回山洞，那一个瘦小的暗影使在经过俞忠的时候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不过在他发现林涣一直在盯着他看之后，便硬生生的把话咽回去。
“俞大哥，什么话咱们也回去说吧，你现在身受重伤，此地风雪又大，染上风寒又是一桩麻烦事。”
等到那几人离开之后，林涣还在搀扶着俞忠。
俞忠忽然一把甩开了林涣的胳膊，从鼻腔之中发出一声轻哼，随后踉踉跄跄的远离了林涣几步。
“俞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涣愣了愣神，接着又满脸无辜的开口问道。
俞忠转头看着说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林涣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听见了又当如何，这些不也都是他们的心声吗，况且大家说的都是事实，这些话说出来总比一直憋在心里要好。”
“林涣，你还打算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真当我俞忠是个傻子不成？”
俞忠眯着双眼，直直地看着林涣，其中带着几分杀意。
林涣闻言当场愣在原地，随即轻笑一声：“竟然被你发现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继续瞒着你了，我就是林涣。”
俞忠瞪着林焕大声质问道：“你乔装打扮，混进我们极生门到底有什么目的，快快如实招来！”
林涣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坦然的开口回答道：“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想让你们做出一点改变。”
“什么改变，让我们背叛门主，然后跟着你吗？”俞忠轻哼一声说道。
林涣摇着头说道：“或者说改邪归正更准确一点，俞大哥，你是个聪明人，而且对于所有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一个衡量的标准，一直跟着江子夏这么走下去，你们的下场会是什么，这个问题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能有什么下场，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头顶天脚踏地，何惧一死？”
“那也要看是为何而死，若是为了扰乱天下而死，那你们死的有什么意义？”
林涣目光平静的直视着俞忠，已经认定了俞忠就是走错了路。
俞忠继续开口反驳道：“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你为何就知道我们做错了，凭什么就敢段论我们是在扰乱天下？”
林涣叹了口气说道：“俞大哥，你们到底错没错，你心里没有数吗？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自从极生门扯起这杆大旗之后，做出过任何一点对于百姓有利的事情吗？”
俞忠沉默不语，眼神也逐渐暗淡下去，眉头紧紧促起，似乎真的在回想极生门到底有没有做出过对于百姓有利的事情。
林涣又继续开口说道：“我可以理解黎明前的黑夜，自然也就不会反对盛世前的杀戮，可你们的屠刀不只是对这样的上位者，你们脚下还踩着百姓的脑袋，口中喝着的也是百姓的血，甚至就连极生门的功夫都是靠着百姓的孩子才练起来的，就凭这一点，你觉得江子夏他配做一个上位者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都是在做出必要的牺牲而已。”
俞忠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了起来，不过还是在坚持着反驳，看上去这更像是本能的反应。
林焕听了俞中的这种都老人不住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做出必要的牺牲，这话我耳朵都快要听得起茧了，你们每一个极生门的人都在这么说，这话莫不是江子夏向你们说的？百姓的命从来都不是小节，关于王位的斗争也不需要他们做出必要的牺牲，拿着他们的命去赌你们的荣华富贵，而你们口中却每天都在喊着为了他们，口号喊得倒是很响亮，可结果呢？”
俞中又一次沉默了下去，身形踉跄几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之上，林涣见此深沉的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现在需要给俞忠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清楚。
“我们没有杀过孩子，没有用孩子都血去练功，怎么能用孩子的血去练功呢……”
俞忠口中不停的嘟囔着，慢慢的瘫倒在了地上，任凭雪花砸在他的脸上，然后瞬间消融。
林涣看着俞忠现在这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慢慢的朝着他走近了几步，见俞忠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便也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
“俞大哥，我相信你说的这些话，我也可以为了你相信所有的暗影使都没有用孩子去练邪功，不过其他人呢，你们一直推崇的黑袍长老呢，我和他交过很多次手，而且是我亲手杀了他，他也没有去练邪功吗，死在他手底下的孩子有多少你还数的清吗？”
“错了，他们错了……”
俞忠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喉咙之中发出呜咽之声，林涣可以感受得到，他此时应该是在思念他的孩子。
林涣在一旁张了张嘴，忽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在俞忠的面门之上，帮他挡住天上飘落的雪花。
“林涣，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儿子吗？”
良久之后，俞忠的情绪似乎平缓了一些，一把拍掉林涣的手，转头看着他问道。
“这……我不知道。”林涣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俞忠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是黑袍长老，我一直都不敢相信，所以我一直在骗我自己，我满天下的去找凶手，可是我心里明明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妻子。”
林涣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你哪些地方得罪了他，还是因为犯了什么错？”
“都不是，只是因为他一时兴起而已。”
俞忠说着睁开了眼睛，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眼神之中尽显疲态。
“因为他练了邪功，在他突破的时候需要去喝孩子的血，可极生门那种地方，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孩子，所以黑袍就在宗门里面找，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就让他看到我的儿子，我的孩子那时候才刚刚满月，就那么被他掳了过去，我的妻子为了保护我的孩子也被他给杀了，当着那么多极生门弟子的面他就做出了这种事情……”
林涣转头看着俞忠，没有开口说话，选择继续安静的倾听下去。
“那时候我不在宗门之中，等我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所有人都在瞒着我，都害怕惹火上身，不愿意把杀害我儿子和妻子的凶手说出来，江子夏也专门找了我，他说是我的仇人杀进了极生门，他跟我道歉，向我作揖，不停的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我的妻儿，我不信，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再后来啊……”
俞忠说着，眉头忽然皱的更紧了，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再后来我就把这件事情忘了，真的，我只知道我的妻儿都死了，他们是怎么死得，被谁杀的我都忘了，就在刚刚，我被夕云宫公主救醒之后我才想起来，原来杀了我妻儿的就是黑袍啊，江子夏他也一直在瞒着我，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暗影使而已，他为何要这么对我？”
林涣不再沉默，把俞忠从地上扶了起来：“俞大哥，你现在伤势还没有痊愈，脑子很乱，不要再想那么多事情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是来杀我们的吗？”
俞忠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忽然转头看着林涣问道。
“不是。”
林涣看着雨中认真的摇了摇头：“如果我想让你们死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把你们从登云阁的手里救出来，让他们把你门全都杀了，然后在等江子夏回来为你们复仇，我们在一旁看着坐收渔翁之利，那岂不是更好吗？”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呢？”俞忠又继续追问道。
“坦白讲，原本我也不是很情愿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