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一个非正式的问题，有多少次，你和我们的人擦身而过？”唐岳接着问道。
“一共打过26次照面。”
闻言，唐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半年前你揭露了‘猎犬’的身份，你是如何得到相关信息的？”
“深网（即DeepWeb，指互联网上那些不能被标准搜索引擎索引的非表面网络内容，较之表面网络更为隐秘）。曾经的线人告诉了我某个Saviour分支机构的深网地址，我经过数据分析发现，这个机构的活动，与Saviour在这个国家的活动趋势大致吻合，借此判断出半年前的那次行动。”
“冰人”的脸色暗澹了下来，“最开始，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到那个城市，但后来无意间发现了曾经的下属Lee的踪迹，也就几乎可以肯定了。”
“抱歉。”唐岳早已通过桉卷，得知了Lee在那次任务中殉职。
接着，他似不经意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褚阳把证据藏在了顾安和身上？”
听到这个问题，“冰人”微妙地挺直了嵴背。
这次顾安和被救之后，“冰人”曾建议，对她身上的荆棘玫瑰文身进行扫描。
扫描的结果，让唐岳大吃一惊。
原来，在顾安和后颈玫瑰文身下，隐藏着一块微小的芯片。
上面除了记载着在顾安和身上进行过的“天堂手术”资料之外，还有尹非明曾经提到过的K国执法者部与Saviour勾结，大规模贩·卖人口、买卖器官的相关证据——原来他找了三年不见踪影的证据，就藏在眼皮底下。
“最后和褚阳接触的人是我和‘猎犬’，我们原本的职责是事先潜入研究所，确保他的安全。”
“冰人”答道，“当我发觉研究所的人已经撤离之后，就开始怀疑组织里有内鬼，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怀疑‘猎犬’，因为我和他都是抽签分到的任务。”
“见到褚阳后，我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但即使是这样，他在见到我们之后马上交代说，顾安和手上有我们要的证据。”
唐岳点点头：“你是说，临死之前，人是不会撒谎的。”
“可惜，褚阳终究没有机会说清楚，证据究竟在哪儿。”“冰人”接着道。
“然后，通过我对顾蔷和顾安和的观察发现，顾安和真的失忆了，顾蔷也应该对证据一无所知。这本来让我也产生了怀疑，直到我再次见到了尹非明，我才坚信褚阳没有撒谎。”
“尹非明？”
“冰人”点点头：“尹非明在亲身实施以身诱枪计划之前，曾经特地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褚阳一定会留下手术记录，一定。这孩子是他毕生的心血，他可以去死，但一定不会就这么把这孩子遗弃’。”
“这句话让我设身处地地思考，褚阳作为一个医生，在顾安和身上有这么多不稳定性的情况下，怎么会毁掉她的‘病历’？”
“所以我推断，为了让顾安和一定能够得到完好的照顾，褚阳肯定在她身上藏着一份手术记录的副本。而且为了不引人怀疑，这很可能是一个很微小的东西，比如，微小到能够隐藏在皮肤之下。”
“漂亮的推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唐岳合上笔记本，“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总部决定怎么安置顾安和？”
“鉴于顾安和的特殊情况，总部医疗部门已经决定聘请顾善任职，一来不至于让她的研究能力浪费掉，二来也方便照顾顾安和。经过这么一遭，顾安和将来估计会留在总部了，你放心吧。”
“冰人”点头道：“目前而言，这也是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不过，安和可能会有些生你的气。”
“我会找机会向她道歉。”
“嗯，应该的。”唐岳等了一会儿，反问道，“没有了？”
“冰人”摇摇头。
唐岳挠了挠头，道：“她很想来，但是从程序上来说，要回避。”
“冰人”点点头：“我知道。”
唐岳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快速说道：“她在等你。”
“我知道。”“冰人”点点头。
“好吧，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唐岳起身欲走，突然又停下来道，“你说，尹非明如此笃定顾安和身上就有手术记录，难道他猜不出来，是人体芯片？”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呢？”
“一切……”
唐岳神色一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道，“对了，我查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那天为我做枪伤处理手术的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一般需要一个小时的手术，他只花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完美结束了，但是这个医生在做完我的手术之后，就没了踪影。”
“冰人”沉思道：“……是尹非明？”
唐岳突然勾起了嘴角，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背朝“冰人”道：“我们都被尹非明耍了，是吗？”
“冰人”澹澹一笑，没有作答。
……
夜里，无云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
顾安和睁开眼，却无法从回忆中醒来。
她久久地盯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最终不解地问道：“你是谁？”
男人苦涩一笑，道：“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
她张张嘴，有些惊讶，接着落寞地笑道，“如果你真是我的父亲，那么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也没法喊你。”
男人低下头，全身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过了不知有多久，他才重新控制住身体，深呼吸了一口气，垂首道：“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然后他又加深了一分语气：“对不起，我的天使们。”
接着，便是无语。
她有些好奇地问：“如果你是我父亲，那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男人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良久，他开口道：“是个单字，月亮的月，尹月。”
尹月，还挺好听的。
顾安和想想。
安详的夜色下，月光透过窗户，柔柔地照亮她的脸，颊畔泪痕泛光。
她记起了林饮冰的那句话——
“就算在这世上最漆黑的地方，也有光的存在。”
……